朱筑刚想说是不是她想多了,牧德真跑到旁边抽了一双筷子又跑回去。
他回想起来,孟怀仁点了两份,走时却只带了一双筷子。
朱筑:“……他应该是神经大条吧。”
关今越:“是神经大条还是别有用心,观察观察便知。”
学生们渐渐都取完餐坐下吃饭,关今越闲下来便喜欢偷听这些少年们聊天。
他们有时会抱怨夫子太过严苛,布置的课业又臭又长,有时会上一秒还在一起骂讨厌的人,下一秒便看见那人从身後走来,脸色煞是好看,待人走过去还要问问同桌吃饭的同窗自己说的话有没有被听到。
古往今来那些又臭又长的规矩对十几岁的少年人来说都如同摆设一般,私下相处和现代人无甚区别。
如果非要说区别的话,就是这里的学生大多时候聊的都是政局。
譬如此时,她慢腾腾喝着粥,坐在身後两个学生正在聊昨日的讲会。
“近些时日倭寇越发猖狂,为何朝廷毫无动作?”
“昨日讲会听山长的口风,怕是要议和。”
“事关国威,怎可议和?自熙平开年来,倭寇屡屡犯边,临河境内流民越来越多,一问都是从高陵一路乞讨而来,朝廷对此毫无动静便罢了,怎的还要朝那些倭寇低头?”
“如今开朝不过五年,根基不稳,哪里还敢出兵。”
“正因如此,才更该出兵扬我国威,打的那些倭寇求饶才对。”
“嘁,昌和二十七年倒是有人提过,滕州孟氏族长孟成济主战,反被清流攻讦,不久後其子孟正祥便战死,孟成济被罢官,族中子嗣贬的贬杀的杀,硕大家族一夜坍塌,剩下些老弱妇孺不得不退回滕州休养生息,自那之後除了高陵崔氏,谁人敢上谏开战?”
“上次在膳堂吵闹的孟氏和崔氏子孙吧?”
“正是,孟怀仁便是孟正祥的儿子,孟成济的孙子。当年孟正祥指挥失误,不仅丢了性命,还险些葬送十万将士的性命,多亏了高陵崔氏力挽狂澜,否则当年那场血战必败无疑。”
“怪不得那日崔俊达态度那麽嚣张。”
“大族恩怨多源于立场不同,你我不过是一介白衣书生,左右不了朝局,还是安心吃饭吧。”
再往後便是两人展望未来,羡慕范昭,关今越对此没有兴趣,无心再听。
朱筑:“原来孟氏是这麽落败的。”
他们所言不过是冰山一角,孟氏落败怕是党争失败的结果,拿孟正祥当个借口罢了。只是临河远在天边,再多细节无从探查。
关今越慢慢理清这几日收集的信息。
昌和二十七年,倭寇犯边,孟成济上书主战,清流上书主和,最终孟正祥带族中子弟远赴高陵。
昌和二十八年,孟正祥指挥不当战死,崔氏力挽狂澜,孟成济罢官,与孟氏有牵连的官员无一幸免,孟成济带孟氏退回滕州故地。彼时孟怀仁年方十四。
昌和二十九年,高陵崔氏捷报频传,名声鹊起,一举迈入四族之列。自此,四族由仓阳沈氏丶荣山杨氏丶密安范氏丶滕州孟氏变为了仓阳沈氏丶荣山杨氏丶密安范氏丶高陵崔氏。
昌和三十年,皇帝驾崩,新帝登基,改元熙平。
熙平五年,倭寇卷土重来。
曾经是人人艳羡的大族长房之子,如今沦落到被人当做饭後谈资,十几岁的少年会变成什麽样?
她很好奇。
朱筑:这是什麽奇葩爱好?
早膳从辰初到辰正,一共留了一个小时,学生们来得快走得也快,没一会儿膳堂便没什麽人了,只留着小厮和婢女们收拾残局。
关今越将碗筷放好,“方贺现在在哪?”
朱筑:“我看看,在清心居。范廷之在上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