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解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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薄远急匆匆地闯进来,却看见一双遮天蔽日的翅膀,以及翅膀底下一截雪白的小腿。
他有点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又叫了一声:“哥……?”
无他。薄辞雪现在的样子,实在很难和往日清冷持重的样子联系在一起。鸦羽掩映之中,白发美人的手腕皆被锁链缚住,像个湿淋淋的大娃娃似的被人抱着,湿红的眼眶里带着薄薄的水汽,被亲得乱七八糟。
薄辞雪连忙将巫奚推开,巫奚抱起手臂,冷哼一声。不过他现在正处于找不着北的状态,罕见地闭了嘴,一声没吭。
“小远,你怎麽进来了?”
薄远有点心碎。他在解药里泡了一宿,赶在次日天明时才堪堪长出了人形,一早便紧赶着过来给薄辞雪看,不料扑了个空:“哥,我烧了热水伺候你洗漱,你房里没人。”
然後就听那两个外地人说,巫奚把他哥抓走了,还在门口设了禁咒……
“我没事,”薄辞雪不自在地理了下发丝,“你好点了吗?”
薄远闷闷点头。薄辞雪把他翻来覆去检查了一遍,确认没事後才仓促道:“那就好,你先出去。”
薄远一向听话,虽然很不情愿但还是乖乖走开,却忽被薄辞雪叫住:“你眼睛怎麽了?”
对方看起来神色如常,但刚刚一打眼的功夫,他留意到对方眼角处带了点红。薄远明显躲闪了一下,刚刚装出的若无其事立时有了碎裂的迹象,嗫嚅了一下才道:“没什麽呀。”
薄辞雪没再追问,腰身却忽然被人抱住了。薄远紧紧贴着他,把脸埋在他柔软的小腹上,一连串的眼泪毫无征兆地滚下来。
他小腹上的昙花纹原已凋谢殆尽,只馀下淡淡的粉痕,如同一处不太明显的胎记,只是依旧敏感得要命。薄辞雪被压得差点叫出声,往後直躲:“先放开我,到底出什麽事了?”
薄远可怜巴巴地擡起头,半晌终于犹豫着开了口。他声音很低,每个字都小心翼翼的,唯恐惊动什麽似的:“哥,你真的是花神吗?”
瀛山岛虽然远离大陆,但并非完全与世隔绝,每年都有大批商人和旅客在海面上往来。况且裴言和叶赫真都是有名有姓的人物,加之先前的对话,薄辞雪的真实身份并不难猜。薄远虽然年纪小,却也不是什麽都不懂,知道薄辞雪之前一定过得很辛苦。
他稍加想想眼泪就掉下来了。他哥那样清瘦单薄,到底怎样才能在权力倾轧和内忧外患里承载起一个国家庞大的欲望,又是怎样将一生送葬进去,最後落得五衰而死。
要是他能早出生一百年就好了。
薄远哭得眼皮发烫,鼻头也变得红红的,像只红鼻子鼹鼠。薄辞雪微松了口气,好笑地看着他:“不是。”
啊?薄远一呆,刚松了口气,又听对方平淡道:“我担不起这个神位,都是人们捧起来的愿景而已。”
“?!”
薄辞雪看着薄远的蠢样,扑哧一声笑了出来,把他推开:“行了,起来吧。去洗洗脸。”
在那个位置上,被恨,被爱,被诅咒,被爱戴,被唾骂,被敬仰,被诽谤,被神化,被人人喊打,被追捧尊崇,都是寻常。没必要追问为什麽偏偏是你,为什麽这麽对你。他人的注解很大程度上早已与己无关,只要问心无愧,便也算是自洽了。
薄远不松手,认认真真地说:“以後不管发生什麽,我都会永永远远陪着哥的。”
他大概忘记了自己已经恢复了人形,还跟缩小版的时候一样不管不顾地往薄辞雪身上扑。薄辞雪勉强压住喉间的闷哼,费了点力气才把他掀下去:“知道了。走开,越发这麽没大没小的了。”
门口,裴言神色低沉,黑眸幽深。知道心爱之人早已不属于自己是一回事,看着对方被别人亲吻是另一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