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尸虫瘟神下凡间
北境肃州,定北城。
陈良玉沿着通衢大街打马向北直抵城墙箭楼。城墙年久,垛口尽是坑洼。
翟吉借中凛大疫弥漫之机,在两国疆界交汇之处屯兵四十万。
危局骤变。
天气干寒,朔风冰碴子一般吹拂。城墙上的守军十指麻木,指关节难以蜷曲。
陈良玉拿了千里镜,举到齐眉,从凹处往城外旷野远眺。无垠草场的尽头是荒漠,衔接着一片沙石地,再往北就是北雍的疆土了。北雍南部疆界连着一大片湖泽,惊蛰湖是最大的内湖,惊蛰湖畔的山林与天然草场适宜屯兵丶养战马。
南境丶西岭皆有战事,倘若北境再乱,翟吉趁机举兵进犯,这仗打得会很吃力。幸而黛青远嫁樨马诺传教部落畜牧耕种,草原安定,不必担忧受到北雍和刀马贼的夹攻。
眼下最棘手的是桃花疫。
必得尽快遏制瘟疫散播,否则人心散乱,不攻自溃。
景明登上城墙,口中呼出白色雾气,“小姐,侯爷信函。”
他递给陈良玉一封信笺。
剔掉封腊,信函上几行字迹,陈良玉看过又折起,交给林寅收起来。
陈滦托城阳伯夫人为媒妁,向南境衡家求娶衡漾,婚期定在腊月初九,时间很赶。眼下已至冬月,即便当下便开始筹备礼单,也很仓促,严姩紧赶着回庸都去替陈滦张罗。
景明道:“夫人飞虻传信来,她从朔方商道来定北城,已动身在路上了。”
许久不见至亲,得知严姩要来,陈良玉眉宇间舒展几分。
逐东的河道赶工期,严姩好不容易抽身,远行一趟,想着尽可能多见些亲人,便打算先从朔方商道绕行至北境看望陈良玉,再回庸都。
陈良玉这厢实难赶回去,着忙备一份厚礼,届时交给大嫂一并带回去。
“这回要失大礼了,还望我这二嫂不怪罪。”
景明道:“衡家也是将门,分得清孰轻孰重。小姐,婺州丶幽州的刺史大人已进城了。”
“知道了。”
肃州府衙踞于定北城正中,通衢大街笔直如墨线一般延展,穿过州衙,直贯南北。
陈良玉在府衙传见北境三州刺史。
西岭大疫肇始,陈良玉便动用军函,传令北境三州十六城的守军封关,切断了通往西岭各州郡的通路,设卡对往来行人严密盘查,严防死守,肃州却仍不可避免地出现了几例桃花疫的病例。
各地医者都稀少,前不久西岭各州郡往北境递来盖了官印的急函,一批大夫紧着调赴疫区,眼下北境一座城郭只留置一两个大夫。
州衙在城中置“疫人坊”,阻隔病者。
北境大风天气多,不宜在旷野搭建毡房,狂风一吹,毡房的木桩也能连根拔起,只得征用偏僻处的民宅丶石窟。
各州刺史差事布下去,底下人办事不妥善,染病的人日增。一问,身染瘟疫的人宁愿躲起来等死,也不愿前往疫人坊投医问药。
官差搜城逮出来那麽几人,趁人还算清醒,询问缘由,“为何不去就医?”
“官府诓人的,去了就会被推进土坑活活烧死,埋了。”
婺州刺史杜佩荪听来复命的人就此一说,当即拍响桌子,道:“危言耸听!”
陈良玉坐头把太师椅,底下生着炭盆,道:“市井间纷传的这些说法,恐怕也并非全然是空xue来风。”
杜佩荪道:“这等罪行,倘若西岭官吏中有人敢犯,那也是自掘坟冢。这可是抄家灭族的重罪。”
看他反应,应当没想起南方那场瘟疫。
临夏丶罹安大疫刚冒了个尖,杜佩荪便被谢文珺谪至婺州的风沙里了。他还未察觉到两场大疫背後的关联。
肃州刺史道:“庸都来的巡城御史着重巡按西岭和北境,真有这莫大的冤情,必有御史上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