唇白齿红,分明是一副娇弱无辜的女儿脸庞。
当年,穆清云身为侍女的娘亲被迫生下她,又被冠以媚主之名处以绞刑。
她娘担心她一个姑娘家生为龙脉,又不受宠,会被太监侍卫欺辱,所以索性瞒天过海隐瞒了她的女儿身。
原本想着在避暑山庄待些年岁,待到皇帝记不起她,便假死脱身。
谁承想,穆家夺嫡之争两败俱伤,最後帝位悬空,衆臣才想起避暑山庄还有这唯一的龙脉。
穆清云只有两个选择,要麽担下隐瞒女儿身的欺君之罪,要麽回宫继承大统。
她不得不回,而一直与她相伴,甚至已悄悄成亲的沈惊澜也不得不与她一同回来面对朝堂风雨。
她本只是个不谙世事的小姑娘,如今却阴差阳错高居明堂上,害怕也属正常。
沈惊澜声音放软了些:“清清,你是九五之尊的皇帝,那些魑魅魍魉不敢近你身的。”
怀里的人仍抖如筛糠,哽咽得停不下来。
最近先是魏宣归京,又是昭阳郡主死而复生,皇城的安宁好像在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渐渐打破。
风雨欲来。
穆清云整个人被吓得疑神疑鬼。
沈惊澜当然想陪她,可如何能与皇帝彻夜独处。
他顺手扯下了纱帘,将菱格窗堵得更严实,而後弯下腰,唇贴着她的头顶。
“别慌慌,小清清,那是贪嘴的月娘娘。清清糕,香又香……”
男人拍着她的背,哼唱起他们熟悉的童谣,声音柔得能拧出水来。
轻轻浅浅的曲调覆在穆清云头顶上,穆清云才终于破涕为笑,“我丶我又不是小孩子了,才不要这般哄!”
沈惊澜听得姑娘笑,也跟着眉眼俱开,捧着她的脸,指腹擦拭掉她脸颊上的泪痕,“那清清想我怎样哄?”
穆清云吸了吸鼻子,瘪着嘴不说话。
她如何不知让锦衣卫留宿养心殿太过惹眼,会招致杀身之祸。
她不该让沈惊澜冒险留下来的。
可是,她不喜欢这空荡荡的金殿里。
太冷了。
她想和他回去避暑山庄。
她的手覆在他的大掌上,张了张嘴,终究没说出口。
这个皇位既然坐了,就没有退却的馀地的。
他们再也不可能回到从前了。
穆清云低垂眼睫,强压着眼底酸楚。
她很努力了,可还是压不住,泪又涓涓流了出来。
沈惊澜的手触到一片濡湿,脸上苦涩一闪而过,强撑着扯了扯唇,“听说金玉斋来了一批桃花胭脂和螺子黛,你不是一直想要吗?我得要早些去排队,免得又被抢购一空了。”
“桃花胭脂?”
穆清云听得这话,沮丧的眼中露出丝丝期待。
泪眼朦胧仰望他,“是那种敷在脸上一整天都不会晕湿,泛着淡淡桃花香,吃在口中香香甜甜的胭脂吗?”
穆清云没有用过那种胭脂,但偷听公主丶太妃们讨论过很多次桃花胭脂。
她忍不住咽了咽口水,但转念一想,眸色又晦暗下来。
她从来……没用过胭脂。
她以後也未必有机会用胭脂。
她的头越垂越低。
沈惊澜看出了她的心思,将腰弯得更低,抹去她脸上的泪,“不怕,我已经学会扑粉画眉了,明日我早些进宫,给清清上胭脂。”
“真的?”
穆清云常观书本戏文中画眉之乐。
要是自己也能得夫君亲手梳妆,自是极好的。
穆清云脸上终于恢复了喜悦之色,“那我明天一睁眼就要看到你。”
“好。”
“还有啊,买胭脂的时候莫要带锦衣卫,吓坏了黎民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