脊背却本能地往後仰,与他尽量隔开距离。
两手接过嫁衣,分别执着裂口的两边,将裂口对接好,好方便他织补。
魏璋倒也并未花太多时间留意她的姿态,注意力又落回到嫁衣上。
原本拿嫁衣的手腾出来後,他的动作更利索,一手在布料上方送针,一手在布料下方迎针,两手交替协作,运针速度行云流水。
不一会儿,薛兰漪绷着的一处裂口就缝合好了,而且织补上去的红线与双鸾锦本身的经纬全然重合,薛兰漪隔得这麽近都瞧不出一点缝补过的破绽。
他的速度之快,之熟稔,又让薛兰漪不可置信,双瞳微震。
他的织补之术好像不是闲暇研究来玩的,更像寻常人缝衣纳鞋一般,是生存的必备技艺。
可他,一个高居云端的国公爷何需这样的技能?
薛兰漪心头疑云重生,看怪物一样看着他。
但很快,她脑海里浮现出一些少时的画面。
她记得魏璋年幼在祁王时,一年春夏秋冬四季,一直穿着同样五六件衣服。
到了秋冬季节,还会将春夏的衣衫叠加穿在身上。
也正因为他的那五六件衣服出现的频率过高,薛兰漪至今都还记得衣服的样式。
不过,他的衣服虽穿得久,但从无破洞丶磨损,出现人前时衣冠一向得体端正。
薛兰漪只当他心细,将衣衫打理得好,才不生破损。
如今看来,那几件旧衣不是没有破,而是破损处都被他用织补之术悄然修复了。
至于那几件衣服,他在暗地里到底修补过多少次呢?
不得而知。
但看他织补的熟稔程度,其实也能得窥一二。
幼时的小魏璋在人前的行止得体,锦衣玉冠,实际上衣服内里早已裂痕斑驳。
那麽,幼时,她和魏宣每次偶然遇见他,问他可好。
他叉手以礼,恭恭敬敬道的一声“甚好”,又有几分真的“好”呢?
薛兰漪思维发散,胡思乱想着,没有发现自己的手被人推了一下。
“往下点。”
她手握的地方已经全然修补好了,魏璋指尖轻点了点她的虎口,示意她的手往下一处裂痕上挪。
薛兰漪一时不察,定着不动。
魏璋其实并无太多时间处理这些琐事。
眼下正值新朝旧制更替时,明日就要带穆清泓上朝,洗脱先太子党谋逆的罪名,为接下来穆清泓继位做准备。
眼下每一步都至关重要,关乎性命。
此间诸事繁杂,魏璋不可能在织补衣服这种事上花费太多精力,他得尽快补完衣服,去批阅公文。
见薛兰漪的手一直僵着不动,他方掀起眼眸,张嘴再要提醒,却猝不及防撞进了她眼里。
可能是夜色静谧,姑娘的眼中不像白天满腹愠怒。
平静的眼底沁着春水,清灵灵的,映照出他模样。
魏璋拧眉,有些讶异。
讶异之後,心里掀起浅浅的涟漪。
他也不知道她为什麽看他,不过,他很确定她方才一直在看他,在想他。
她在想跟他有关的事。
眼睛骗不了人。
魏璋动了动唇,口中一声“往下些”,变成了“在想什麽?”
可最终,这句“在想什麽”也没问出口。
他问出来,大概会得到一句“想你去死!”
他甚至能想象出她说这句话时,满眼的杀意和厌恶。
罢了。
最终,口中的那句话反反复复,还是变回了:“手往下挪些。”
语气缓缓,少了方才的紧迫感。
湿热的气息喷洒在薛兰漪额头上,她才回了神,後知後觉自己一直盯着他。
她在做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