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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宵3（第2页）

夜风拂过，带着河畔湿润的气息和远处喧嚣的馀韵。

顾惊鸿感受着手腕上他掌心的温热，看着身边那个戴着兔子面具丶身姿挺拔的男人，一个念头无比清晰：这位心思深沉丶威名赫赫的烬王殿下……似乎，也有不那麽“烬”的时候？而且……还挺好玩的？

两人一起走着，萧承砚的手心竟默默出了些汗。

顾惊鸿的其实比萧承砚还要早也感觉到，直到两人路过一个被孩子们团团围住的糖人摊子，顾惊鸿才偷偷甩开了萧承砚，一脸欣喜地过去。

摊子前挑着一盏明亮的鲤鱼灯，暖黄的光线下，手艺人灵巧的手指舞动，金黄的糖稀拉丝缠绕，转瞬便化作栩栩如生的飞禽走兽丶神话人物。一只刚吹好的丶晶莹剔透的凤凰糖人，在灯火映照下流光溢彩，引得孩子们一片惊呼。

顾惊鸿的脚步不自觉地慢了下来。她的目光掠过那些精巧绝伦的糖人，最终落在那只展翅欲飞的蝴蝶上，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丶属于少女的纯粹好奇和向往。

小时候的事情她已经不太记得了，她的记忆是顾叔叔去世，然後被老楼主带去酌月楼之後才清晰些的。

冰冷的训练丶严苛的任务丶鞭笞的疼痛……这些构成了她童年的底色。

糖人？那是属于街边巷口无忧无虑的孩子们的奢侈玩物。她只记得隔着酌月楼高高的窗棂，偶尔瞥见楼下孩童举着糖人跑过时，那份遥远而模糊的甜蜜滋味。

再後来，她一步步从探卒丶司察做到掌记，现在是阁辅，糖人唾手可得，却也显得过于幼稚了。

她是顾阁辅，需要威严，需要冷静，需要掌控全局，这些都与糖人沾不上边。

萧承砚敏锐地捕捉到了她目光中那一闪而逝的微光。她看着那糖蝴蝶的眼神，仿佛在退下所有僞装後，最本真的渴望的凝视。

他停下脚步，走到那喧闹的摊子前。

孩子们的喧闹声似乎小了些，好奇地看着这位气度不凡的公子。萧承砚对那手艺人道：“要蝴蝶的，这里的孩子一人一个……”丶

手艺人应了一声，熟练地舀起一勺滚烫的金黄糖稀，手腕翻飞，拉丶吹丶捏丶压……动作行云流水。

“谢谢叔叔！”

“谢谢叔叔！”

孩子们高兴地几乎要将萧承砚围起来，原先那点害怕早已不知所踪。

在周围灯火的映照下，几只展翅欲飞丶薄如蝉翼丶晶莹剔透得仿佛要融化在光影里的糖蝴蝶，渐渐成型。它被递到萧承砚手中时，通体流转着暖黄与橘红的光晕，美得不似凡物。

萧承砚一个个将糖蝴蝶发给孩子们，然後又留下一个最大的递给顾惊鸿：“手艺师傅做多了……”

顾惊鸿看着递到眼前的糖蝴蝶，又擡眼看看眼前被灯火勾勒出柔和轮廓的萧承砚，脸颊瞬间如同被旁边红灯笼映照过一般，飞起两朵红云。

是啊，她现在不是顾阁辅，是顾惊鸿，是陪着烬王逛灯会的婢女而已……一个婢女，被王爷亲手递上这样精巧的糖蝴蝶，又戴着面具……难道不能放肆一回吗？

她迟疑了一下，终于伸出纤细的手指，小心翼翼地接过了那只轻盈的丶带着暖意的糖蝴蝶。

在她伸手去接的时候，萧承砚正好递给她，顾惊鸿的指尖不可避免地触碰到了他微凉的指腹，那一点凉意，反而让她指腹下的糖蝴蝶触感更加鲜明。

“谢谢王爷。”她的声音细若游丝，几乎淹没在周围的喧闹里。

她低下头，嘴角忍不住微微上扬。

手中流光溢彩的蝴蝶，它翅膀上的糖丝在灯火下折射出细碎的光芒。

一个清浅却无比真实的笑容在她唇边漾开，连眉尾那颗小小的红痣，也在这笑容里生动起来，仿佛也被这节日的灯火点亮。

萧承砚看着顾惊鸿的样子有些怔愣，一种陌生的丶带着暖意和奇异满足感的情绪，悄然在他心底滋生丶蔓延，如同河面上缓缓散开的温暖涟漪。

——该死，怎麽又觉得她身上有几分阿宁的影子了。

不远处，长风抱着剑，努力维持着严肃的表情，但嘴角却可疑地向上抽动了一下。

身後的其他护卫也默契地移开了视线，仿佛在研究旁边一盏走马灯上的图案。

就在这时，一个带着戏谑却暗藏锋芒的熟悉声音刺破喧闹传来：“哟！这……不是我的惊鸿妹妹吗？新年好啊！怎麽，攀上烬王这高枝儿，乐不思蜀，连自家兄弟都认不得了？”

声音如同毒蛇的信子舔过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