江昀谨垂眸看着火苗迅速舔舐,攀升而上,不过片刻,字条就成了灰烬,再也看不出原来面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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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房中时,卧房已熄了烛火,沉在凉薄浅淡的月色下。
江昀谨眉间微蹙,往浴房中去。
不过多时,崔宜萝便感觉身後覆上一片暖意。
仿佛是默认她并未睡着,他径直将身子转向她,她背对着他,青丝倾泻散落床面,露出的肩颈微微有些紧绷。
“今夜让你受惊了。”
他声音在黑暗之中有些发闷,崔宜萝默了几息,轻声道:“没有。”
她心中有一刹那的动摇,但又瞬间冷静下来。
身後也沉默了一阵,没有再说话。
就当崔宜萝以为他已入眠时,腰间忽然揽上了一只大手,後背紧紧贴上了滚烫,他的呼吸甚至轻喷在她的发顶。
崔宜萝本就浑身紧绷着,险些下意识推开他。
但她还得先瞒过他,不能在他面前露出异样,只好压抑了下来,没有动作。
他是已经习惯抱着她入睡了吗?虽然是她诱导如此的。
那若是日後她没了利用价值,他想来也会为了江家寻一位门当户对丶精明强干的当家主母,他也会和别人……
崔宜萝心口一颤,立刻制止自己不再往下想。她到时也不知道是何境地,哪有心思关注他过得如何?况且,他们本来就是没有感情的夫妻,不似杨静菱与江明训,青梅竹马,也不似江昭月和京兆尹,两情相悦。
她陷在男人怀中,今夜发生了太多事,温热袭来後,她很快就陷入了睡梦。
身後的男人漆黑的眼中仍是一片清明,目光寸寸扫过她紧闭的眼,挺翘的鼻,最後落在红润的唇上。有一根发丝落在了上面。
不知过了几息,他轻轻擡起手,将那根发丝拨回她耳後。
随後轻轻挪近身子,手臂揽上她的腰肢,身躯彻底严丝合缝地贴在一处。
翌日崔宜萝起身时,身侧的男人已经离开了。她侧过脸盯着那处空荡看了一会,神智缓缓回笼,她才披衣下榻洗漱,她今日有更重要的事要做。
她和元凌约在邀星楼,自从上回她与赵谏约在如意楼,本想解决赵谏,但房门打开见到的却是江昀谨後,她这回特意避开了如意楼,明光楼在盛京南面,最是远离皇城。
不知江昀谨会否派人跟着她,毕竟她若是出了事,岂不是白白损失一颗棋子?因此崔宜萝还让人在城中绕了大半圈,最後将马车停在明华阁前,佯装要制冬装,在阁中换了一套装束後,又从後门换了马车,这才往邀星楼赶。如此一番下来,耗费了大半个时辰。
元凌却早在雅间内候着了。
“元大人来得真早,我与元大人约的似乎是未时半吧?”
元凌唇角勾着一抹笑,慢条斯理地为她斟了杯茶。
“崔姑娘倒是将时辰卡得正好。”
崔宜萝没心思与他一来一回,直白道:“元大人提出的交易,我答应了。说吧,你要什麽?”
元凌面色并不显讶异,他今晨收到崔宜萝信的那一刻起,就知道她答应了这笔交易。
元凌意味深长地笑了笑:“可是我还未想好,这可如何是好,崔姑娘不是说,不做条件不明的交易?”
崔宜萝眼底沉了沉,但事有轻重缓急,眼下又是她要和他做交易,他自然端起姿态。“如果元大人肯信我不会反悔,回去细想也无所谓。若我能做到,自会尽力。”
言外之意是,元凌若是提她做不到的事,她无法答应。
元凌漫不经心地转着白瓷茶杯,“崔姑娘做不到的事,是指什麽?”
“自是那些……”
“若我要你与江大人和离,你做麽?”
崔宜萝登时皱起眉,元凌这话在她意料之外,且看他神情微敛,难得有几分正色,看不出是认真还是玩笑。
乍然之下,她根本不知元凌是何用意。试探她和江昀谨的关系吗?
几息後,元凌又随意地将手中轻转的茶杯放下,似笑非笑道:“开个玩笑,崔姑娘这便被吓着了?看来崔姑娘与江大人,倒是两情甚笃。”
崔宜萝眉间微松,并不欲搭理元凌的阴阳怪气。
元凌并不恼怒,挑了挑眉,继续道:“我会派人帮你查。不过当年之事,我倒是知道一些。”
见崔宜萝瞬时擡眼看来,元凌唇角又扬了起来,“不过你为何不请江大人帮你查呢?我想,他应该比我清楚不少吧。”
他只听皇帝的令,自然不会私自去查十八年前的事,但江昀谨可不一样。
崔宜萝面色冷了冷,随後又压了下去。“不是元大人说过,利益关系才是最长久的吗?”
她本来也不喜欢欠人情,以利益交换,干干净净的更好。
元凌唇边的笑意一僵,随後又若无其事地勾了起来:“的确如此。不过经历了昨夜之事,元某劝崔姑娘这些日子还是小心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