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香江的红磡体育馆后台,许峰正对着镜子整理西装领口,镜面上那张贴了三年的《帝女花》粤剧演出海报。
而且,这张海报的边角已经微微卷翘,周世显的水袖与长平公主的裙裾在泛黄的纸面上交缠,像极了他和司徒倩去年在红船戏台后台排练时的剪影——那时她穿着米白色戏服,水袖扫过他的手背,痒得他差点忘了台词。
这时,口袋里的传呼机突然“嘀嘀”震动,在挂满戏服的走廊里格外清晰,绿色屏幕上跳出司徒倩的字迹:“红船戏台已搭好,红绸缠了栏,灯笼挂了檐,等你亮嗓。”
他指尖划过冰凉的屏幕,忽然想起昨夜的国际长途电话里,她笑着说“《帝女花》的合唱段,可别跑调,我外公的录音带还在呢”,听筒里还传来粤胡试音的咿呀声,混着黄浦江的汽笛声,像一温柔的序曲。
正在这一刻,舞台总监老王匆匆跑来,深蓝色的工作衫后背洇出大片深色汗渍,额头上的汗珠顺着鬓角往下滑,滴在磨得亮的工作牌上。
“许少,主电源箱被人动了手脚,”他抓着布满油污的抹布擦了把脸,声音带着急喘,“线路烧了一半,刚才试了试,连追光灯都启动不了,怕是撑不过开场。”
许峰跟着他往地下室走,应急灯的光在布满锈迹的管道上投下斑驳影子,空气里弥漫着电线烧焦的味道,像小时候在新界老家过年,堂弟玩鞭炮不小心烧了草垛的气息,呛得人鼻腔紧。
电源箱的锁被撬开,断口处还挂着半截铜丝,里面的线路被剪得七零八落,最显眼的是缠在断线上的月白色手帕,上面绣着玉兰花——和司徒倩戏服袖口的纹样一模一样,连花瓣上的金线都分毫不差,显然是她今早临出门时塞给他的,说“带着能安神”。
“是许氏的人干的。”许峰的声音冷,指尖捏着那方手帕,布料上还残留着淡淡的茉莉花香皂味,这是司徒倩平常惯用的那款香皂。
昨夜股东大会上,几位元老摔门而去时,许伯涛的侄子许明哲曾攥着茶杯撂下狠话,他指尖摩挲着爷爷日记本上“守好红船”的字迹,指节泛白:“想让粤剧压过地产,除非我们死在红船旧址上!”
正在此时,走廊尽头的时钟“当”地敲了一声,震得管道上的灰尘簌簌往下掉,他忽然想起司徒倩说过,她外公当年就是在红船后台,用这方手帕包着进步人士名单躲过搜查的。
那个备用电机房在体育馆西侧,铁门虚掩着,门轴出“吱呀”的声响,像老座钟走时的摩擦声。
许峰推开门的瞬间,一股浓重的汽油味扑面而来,呛得他猛地后退半步。三个穿黑衣的凶徒正往电机上泼油,塑料桶倾斜的角度很大,油液在地面积成小小的水洼,映着头顶昏黄的灯,像摊开的劣质机油画。
为的转身时,许峰瞥见他领口露出半块玉佩,青白色的玉面上刻着缠枝纹,纹路和林坤那块如出一辙,连边角的磕碰都分毫不差——去年在许氏祠堂见过,是许伯涛给心腹的信物。
“许少,天堂有路你不走。”凶徒们抄起钢管围上来,钢管在灯光下闪着冷光,映得他们脸上的刀疤格外狰狞。
许峰侧身躲过当头一击,后腰撞到电机的铁皮,疼得他闷哼一声,像是被钝器碾过骨头。
而且,搏斗中,他的手死死地攥住为者的玉佩,指腹抠进玉面的刻痕里,猛力一扯,玉佩应声而断,露出背面刻着的“亨利”二字,是用阴刻手法雕的,笔画里还嵌着点黑泥,显然是刚从土里挖出来的旧物。
“你们是亨利集团的余孽!”许峰的拳头砸在对方脸上,指节撞得生疼,余光却瞥见墙角的灭火器,红色的罐身在阴影里格外显眼。
紧接着,他翻滚着身一手抄起灭火器,按下压把的瞬间,白色粉末喷涌而出,呛得凶徒们连连后退,咳嗽声震得耳膜疼。
许峰趁这空档的时机,一手抓起断玉冲出机房,传呼机在这时疯狂震动——是上海的紧急信号,连续的“嘀嘀”声像催命符,震得掌心麻,不用看也知道,司徒倩那边一定出事了。
那质朴又美丽的上海——苏州河畔,红船戏台被红灯笼照得通红。灯笼是用绢布做的,里面点着蜡烛,火苗在风里轻轻摇晃,映得船板上的木纹都清晰起来,像司徒倩描戏词时用的描红本。
她站在船舷边,水袖在晨雾里轻轻摆动,袖角扫过船板上的刻痕,“司徒远”三个字被磨得亮,是她外公的名字。
粤剧老前辈陈师父把进步人士名单塞进她的戏服口袋,粗粝的手指触到她腰间的玉佩时顿了顿,声音带着感慨:“这才是最该唱给世人听的戏,比《帝女花》还动人。”他手里的旱烟杆在船板上磕了磕,烟灰落在“”的刻字里,像撒了把碎金。
突然,岸边传来一阵喧哗声,许氏元老许伯涛带着一群记者涌过来,摄像机的闪光灯刺得人睁不开眼,像突然炸开的烟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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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司徒小姐,”许伯涛举着份伪造的账目,纸页边缘很新,显然是刚打印的,油墨味还没散,“许氏给红船的拨款,都进了你的口袋吧?这上面可有你的签名,买了进口的胭脂水粉,还是法国牌子呢。”
他身后的记者们立刻举起相机,快门声像密集的雨点,砸得人头皮麻。
正是无独有偶,司徒倩的传呼机在这时震动起来,许峰的消息只有三个字:“遇袭,避。”
她的心猛地一沉,像坠入冰水里,指尖攥着口袋里的银行流水,那指节而显然变待泛白。
但是,她还是挺直脊背迎向镜头,水袖在身侧摆成规整的弧度:“账目在这儿,”她从戏箱里拿出泛黄的票,纸张边缘有点卷,“每一分都用在戏台修缮上,换了新的桐油,补了船板的缝,这是木器行的票,师傅说红松木要浸三遍桐油才耐腐。”
记者们正好把目光,这些转向流水的名单时,人群外突然响起枪声。一颗子弹擦过船舷,打在红灯笼上,烛火瞬间引燃了绢布,火苗顺着棉绳往上窜,像条红色的蛇。
“保护名单!”司徒倩大喊着扑向戏箱,林晓曼却抢先一步抱起跑单,白色的衬衫被风吹得鼓起,往岸上的消防栓冲去,脚步在潮湿的地面上有点打滑——她今早穿的布鞋还是司徒倩给纳的底,针脚密得像鱼鳞。
然而,在混乱中司徒倩看见有个熟悉的身影——是亨利集团的旧部,姓李,当年曾参与绑架司徒雄,左眉骨上有块刀疤,像条没长开的蜈蚣。他举着枪往戏台冲,嘴里嘶吼着“烧掉名单”,唾沫星子在灯光下飞。
她抓起台边的铜锣砸过去,铜声“哐”地炸开,震得对方手一松,枪掉在甲板上,滑进水里,溅起小小的水花,惊得岸边的芦苇丛里飞起来几只白鹭。
可是,在香江的体育馆内,许峰捂着流血的后腰冲进控制室。技术员正对着黑屏急得满头汗,手指在控制台上来回乱按,键盘上的咖啡渍都被蹭开了:“信号断了,上海那边接不上,卫星连线的指示灯灭了,刚才还能看见红船的顶呢!”
许峰抢过对讲机,对着麦克风嘶吼:“打开备用信号塔,在顶楼,铁架子上缠了红绸的那个!用卫星连线!就算用人力扛,也要把线接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