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且,在此刻他身上汗水顺着的下颌滴落,砸在控制台的按钮上,晕开小小的水痕,像极了司徒倩画戏妆时滴在镜面上的胭脂。
忽然,屏幕上闪过上海红船的画面:司徒倩正站在着火的戏台上,水袖翻飞间,把进步人士名单高高举起,纸张被风吹得猎猎作响,台下的掌声混着惊呼声,像浪涛拍打着船舷,震得空气都在颤。
“倩儿……”许峰的声音颤,后腰的伤口像被火烧一样疼,每吸一口气都像有针在扎。
他迅地抓起话筒,对着连接上海的线路唱起来,是《帝女花》的“香夭”段:“落花满天蔽月光,借一杯附荐凤台上……”
但是,嗓音因为疼痛有点沙哑,却比任何时候都坚定,他想起去年在红船后台,司徒倩教他唱这段时,说“唱到‘凤台上’要提气,像水袖往上扬”。
与此同时,在上海的红船上,司徒倩听见耳机里传来许峰的歌声。他的嗓音带着喘息,却异常坚定,像穿越风雨的船帆,稳稳地落在她的心湖上。
她也跟着唱起来,水袖扫过燃烧的灯笼残骸,火星落在戏服上,烫出一个个小孔,焦糊味混着樟木香气漫开来——那是戏箱的味道,而她外公当年藏名单用的,说樟木能驱虫。并且,她眼底的闪光却亮得像岸边的灯塔,连额角的汗滴都闪着光。
“这是年被红船掩护的进步人士名单!”她对着台下的摄像机高喊,声音因为激动有点抖,却字字显得格外清晰。
“亨利集团当年勾结英资,迫害爱国人士,今天还想销毁罪证!”名单被风吹得哗哗作响,像无数双眼睛在见证真相,纸页边缘的磨损都清晰可见,是被无数双手翻过的痕迹。
当枪声再次响起时,林晓曼扑过来把她推开,子弹打在戏箱的铜锁上,溅起一串火花,像过年时放的烟花。
“我爸欠的,我来还!”林晓曼的声音带着哭腔,左胳膊被弹片划伤,血浸透了衬衫,染红了半只袖子,她抓起根扁担冲向凶徒,却被对方推倒在燃烧的灯笼堆里,绢布烧着的味道很呛人,混着她间的桂花油味而格外刺鼻。
司徒倩扑过去拉她时,看见这凶徒的枪又对准了戏台。她的手只好缩回来,猛地扯开戏服的水袖,米白色的绸缎缠住对方的手腕,力道很大,像要嵌进肉里——这招是陈师父教的,说水袖能当软鞭用。
两人正扭打间时,她的指尖触到对方这口袋里的东西——是半块碎玉,冰凉的触感很熟悉,和许峰传呼里描述的一模一样,断口处很新,显然是刚碎的,还沾着点汽油味。
但是,在香江的体育馆内,许峰的歌声突然中断。他捂着后腰靠在墙上,视线有点模糊,看着屏幕里司徒倩与凶徒搏斗的身影,突然抓起消防斧往电机房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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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个刚才逃脱的凶徒正往油箱里扔火柴,火苗窜起的瞬间,许峰的斧头劈在油箱的阀门上,汽油喷涌而出,浇灭了明火,油液在地面漫开,浸得他的皮鞋都湿了,黑色的鞋面映出头顶的灯,像片小小的湖泊。
“许少,你疯了!”一位正赶到的警务人员惊呼着扑过来,制服的颜色在昏暗里格外显眼,许峰却盯着凶徒口袋里露出的半截玉佩,那上面的“亨利”二字,在火光中闪着狰狞的光,像只张开嘴的野兽。
在这场反击对方的搏斗中,他的胳膊被划开一道深口子,血滴在玉佩的断口处,红得刺眼。那断玉竟与上海红船上那块拼出完整的“沪港同源”,四个字刻得很深,玉质温润,是当年司徒倩外公和许峰爷爷一起雕的,说要“让两岸的玉,长在一块石头上”。
许峰忽然明白,这些人既是亨利集团的余孽,也是许氏元老豢养的打手,想用一把火,烧掉两家人跨越半世纪的牵绊,就像当年想烧掉红船的戏服一样。
恰巧的是,上海的红船上在搏斗过后,枪声也终于停歇。司徒倩抱着被烧伤的林晓曼,她的后背沾着烧焦的灯笼布,皮肤红得厉害,像被泼了层辣椒油。
当那些被警察押走的凶徒,看着他们都是低着头双手也被铐上了手铐,这手铐在阳光下闪着光叮当作响。
而这许伯涛都被记者围在中间,手里的假账目被风吹得四散飘落,像白色的蝴蝶。远处的外滩钟声响起,浑厚的“当——当——”声,与红船上的铜锣声交织在一起,像一跨越时空的合鸣,震得水面都起了涟漪,把芦苇丛里的白鹭又惊飞了一群。
就在这时,传呼机震动了起来显示灯在闪烁着,接收到是许峰的消息,还带着电流声:“玉佩如合璧,真相能大白。”司徒倩摸出怀里的半块碎玉,阳光透过硝烟照在上面,折射出温暖的光晕,断口处的血迹已经干了,变成暗红色,像极了戏服上绣的朱砂痣。
傍晚的香江,廉政公署的车停在体育馆外。许峰坐在轮椅上,后腰的伤口刚缝好,白色的纱布透出点红,像雪地里落了朵红梅。
他手里紧紧攥着那枚合璧的玉佩,玉面被体温焐得很暖,边缘都磨光滑了。
专员递过来一份文件,纸张很薄,却沉甸甸的:“许明哲交代了,是他勾结亨利余孽,想毁掉两地演出,掩盖许氏与英资的黑幕,那些年的地皮交易,都有亨利的影子。”
在屏幕上,上海红船的演出仍在继续。司徒倩站在修复好的戏台上,与香港分会场的投影合唱《帝女花》,水袖在虚拟与现实的光影里交缠,像两条终于汇合的河流——一条是黄浦江,带着吴淞口的潮味;一条是维多利亚港,混着九龙的烟火气。
“许少,”专员的声音带着敬意,手里的钢笔在笔记本上顿了顿,“这出戏,唱得好,比任何账本都清楚。”
许峰望着屏幕里司徒倩的笑脸,她的额角还有点伤,却笑得很亮,像刚升起的月亮。传呼机又亮了。正是她的消息:“香江的杏仁饼,记得带回来,林晓曼也想吃。”他笑着回复,指尖的血滴在屏幕上,像一朵小小的玉兰花,红得很艳。
深夜的上海红船,司徒倩给林晓曼换药。她的胳膊被烧伤了一大片,涂着药膏,像盖了层白色的布,却笑着说:“这下好了,再也没人说我是亨利集团的女儿,我烧过他们的枪,也算赎罪了。”
过了不知许久,在江面远处传来阵阵的汽笛声,悠长而响亮,是香江来的船靠岸了,鸣笛声里带着点熟悉的节奏,像《帝女花》的梆子点。
司徒倩跑到船头,看见许峰拄着拐杖站在码头,西装上还沾着血迹,却没弄脏怀里的油纸包。“马拉糕凉了,”他的声音带着沙哑,是刚才嘶吼得太用力,“但杏仁饼是热的,在香港机场用保温盒装的,里面垫了三层棉絮。”
两人在船舷边坐下,分食着杏仁饼。饼渣掉在船板上,像撒了点碎金。月光落在合璧的玉佩上,玉面的反光有点晃眼。
许峰忽然轻声唱起来,是《帝女花》的“妆台秋思”,司徒倩跟着和声,这一次,他没有跑调,连转音都恰到好处,像当年唱片里的老调子。
而此时此刻,红船的灯笼在风里轻轻摇晃,把他们的影子映在水面上,像一朵并蒂而生的莲,根,扎在同一片土壤里,汲取着沪港两岸的养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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