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也第一次开始正视起了我与柳江的关系。
某一天柳江来接我下班,我们走在cbd的楼座间,聊些有的没的,迎面而来遇见了同专业的同学,我先看到了他。
彼此打完招呼以后,他的视线飘向了站在我身侧的柳江。
白头发,贝斯包,在肃杀的冬日里穿着一身漆黑的皮衣,不让人瞩目都难。
柳江本人的性格和他的外貌反差很大,在我同学和他对视的一刻,他马上笑着打了招呼。
同学犹豫:“这是哪位,介绍下?”
柳江的笑容僵住了,目光转向我。
我自若地对他说:“对象。”
那年头,同性恋也不算什么稀奇事了。同学恍然大悟,互相寒暄了几句之后,我们相互错开继续赶路了。
柳江的脸闷在围巾里,好一会才抬起来,他对我说:“你从来没这么叫过我。”
“是吗?”我急着上地铁暖身子,“那以后多叫。”
我对那一天没有什么特别的感觉,只记得楼之间风口处的烈风吹得人脸皮发痒,直到很多年之后回头看,我才发觉那是我离幸福的具象化最近的一天。
距那以后过了一年,柳江还在连城北京两地跑,其实主要原因是因为他在跑音乐现场,见我倒是其次。
或者说,他已经不需要用重复见我来确认彼此的心意了。
一年以后的某天夜里,我忽然收到了他的电话。
三个月前,柳江终止了他所有的活动,因为奶奶摔倒了,前往医院检查时,医生告知老人的身体状况不佳,需要住院。
三个月时间里,她的身体状况每况愈下。柳江在面对她时总是笑容满面的,会在病房里弹吉他给她听,但在离开医院后,会停在公交车站旁发呆。
我之所以知道,是因为我不请自来地回去过一趟。
医院门口的公交车站牌下,他低着头坐在长椅上,连我站在他旁边三米远的地方都没发现。
猛地看到我之后,他先是一愣,接着嘴角直接向下去了。
他非常无措。
即使是个在生活里显得自洽的选手,面对生死依旧无比茫然。
他对我说过:“如果奶奶不在了,那我最重要的人就只剩下你一个了。”
所以在接到那通电话以前,我一直在做准备,我搜索了许多帮助朋友脱离亲人逝去阴影的资料,也询问过身边的人。
但面对着深夜话筒里的抽噎,我却一句话都说不出来。
后来回想起来,我感觉我也不需要什么安慰的话语,只要柳江知道我在就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