年少
“搬房子……”
江别川低头,看着自己雪白的鞋尖,心说怎麽又要换地方了。
“嗯,”陈我愿点头,接着道,“市区离家有一段距离,你要是没别的事,下次再来。”
江别川没说话,默默蹲了下去。
听不见对方回话,陈我愿觉得他要挂了,于是转身拧把手,准备回客厅。
然而就在此时,那边的江别川扯着电话线,看起来有些缺德似的纠结。
过很久,他才低着头,一边用手指蹭自己鞋面,一边说:
“想你了算事吗?”
陈我愿垂着眉眼,或许最近很累,或许心里有压力,又或许听习惯了江别川喊他哥……总之,他现在对自己感情问题越来越困惑了,就好像已经认清了现实,接受了必然不会有结果的结局。
——祸不单行的,喜欢的感觉被这个世界逼着掖起来丶藏起来了,哪怕我还是喜欢你。
“……就这样吧。”
陈我愿不知道怎麽回答,江别川对他愈渐亲昵或者依赖了,好像一个月不见,就更甚于一个月。宛如江别川平时兢兢业业学习,只把周末用来“想念”,全等着一个电话全部倾诉出来。他不知道他是觉得不公平,还是觉得承受起来无力。
于是,就这样吧。
……
四月中旬,维江下雨。
古城区没有高楼,湿漉漉的暗雨一下,一家的墙连着一家的瓦。低矮的青苔就这样从缝隙里长出来了,逐渐铺满了青石台阶,覆没了浸在春雨里的古城。
周六,陈我愿收拾了一天的房子,还是21平,不过租金800一个月。
这个小区稍微新一丢丢,就在地标建筑往里走的那条街上,底下是热闹的街市,不远处就是维江人民广场,不仅交通方便,地段也好极了。
傍晚六点,天色昏暗,还寒的雨水随风斜洒在游人面门上,隐隐有闷雷,状况不太适合出门的样子。
可是陈我愿不想浪费小半个晚上,他手上的题目做完了,得去买新的。
于是他就这样打伞出门了。
这时候商业街还有人,毕竟有晚高峰的馀热。陈我愿穿着宽松的卫衣,撑着黑伞,走在人行道上,各种铺面的招牌是亮的,而道旁香樟树是暗的。
牵连的雨水时不时落下来,尤其香樟被风一吹,树叶声摇响,冷渍就那样扬洒下来了。
陈我愿忍不住拢紧了些,方才收拾房子比较暖和,一出门才发觉变了天。
最近的书店在人民广场附近,要拐一条街才到。
心无杂念行则将至,陈我愿看着人民广场的喷泉与灯火,觉得那些蝴蝶花都被雨打残了。
不确定书店究竟在哪里,陈我愿靠在一家小笼包店墙上,上边有遮阳避雨的篷子挡着,就暂时放下伞。
他低头,终于去翻看手机,却发现多了两条未接电话。
……?
陈我愿忽然擡眼,往最近的人民广场仔细扫了一遍。他视力不错,隔着挺远的距离也能看见。
忽而,陈我愿从墙角起来,一撑伞就朝着广场跑了过去。
彼时,江别川正背对着广阔的水面,坐在亭子长廊上,团着手指头,低着脑袋,有一搭没一搭地踢着脚。
零零散散的还有几个大爷,也有中年夫妻带着娃,只有江别川是一个背着书包的学生模样。
陈我愿心里的滋味很别扭,他既不想那是江别川,又因为那是江别川而默默有些高兴。
是怎麽一步步变成这样的呢?
他觉得这种情况,就像自己经过一番努力,终于让江别川知道他好了。现在江别川情愿跟他好了,可以任意不吭一声地来找他,但是他又没有从前那麽多精力,发现自己顾不上了。
他甚至会想,江别川没有别的朋友了吗,江别川妈是不管他了吗,怎麽对自己依赖越来越强了。
陈我愿赶紧扫除头脑里这种想法,觉得自己真自私。是的,人一有压力就自私……算了。
总归是自己的错。
于是他很快走过去,收伞,停在江别川跟前,低头,拢了下江别川的脑袋。江别川的额头忽然贴在他胸口,又动了下,慢吞吞将眼睛擡起来。
陈我愿的手指穿过江别川的发梢,发现都淋湿了一层:“你周六不上课吗,怎麽跑这里来了。”
江别川轻轻扶了下他的腰,而後坐直了,手又撑回走廊台上:“忘记跟你说了,周六学校自己办节日,我们下午放假,所以我就走了。”
“你几点到的?”
“两点多。”
“怎麽不多打几个电话,我一直在收拾东西,没看手机。”
“因为我觉得你会来……觉得你下一分钟就会到,所以就在这里一直等了好多个一分钟……直到雨下得越来越密了,我才从花坛躲到了长亭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