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28。一道密旨
“爱卿瞧瞧这个。”惠安帝随手甩来一封染着暗褐血迹的信笺,纸张边缘破损,透着不祥。
“太子身边的暗卫,拼死送回的。上头说,赫安在西南遇袭…”
“太子遇袭!”陆霁云猛地擡头,脸上变得煞白,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惊怒,“这等重要之事,为何西南那边没有一点消息?”
陆霁云乍一听到这个消息,心脏便猛地一紧。他强迫自己镇静下来,但心上那惴惴不安的感觉,此刻正如洪水涨潮般向上翻涌。
“是啊…”惠安帝的声音像砂纸摩擦,他枯瘦的手指又拈起一物,轻轻放在染血的密信旁,“这是西南提督前几日递上来的,折子里分明提到说太子一切安好…为何转头却有人将此物连同那密报送到了朕手中。”
陆霁云的目光触及那物,瞳孔猛一缩,额角沁出了细密的冷汗。
是那枚挂在太子剑穗上翡翠平安扣!
此刻,它静静地躺在御案上,玉质光润,却冰冷得刺眼。
“爱卿…可认得此物?”惠安帝浑浊的眼珠转向他,带着审视的毒光。
陆霁云面上浮起完美的茫然与惶恐,“臣眼拙,此物精巧,却不知来历。”
“不知?”惠安帝状似满意地扯了扯嘴角,“这是太子的贴身之物…暗卫拼死带回的‘信物’。”
“是太子殿下的信物?”陆霁云声音微颤,带着恳求,“陛下…可否容臣细看?”
“准。”
陆霁云小心翼翼地用手捧起那枚玉扣。指尖刚触到冰凉的翡翠表面,一股刺骨的寒意便顺着指尖直窜脊椎。
这不是先前他送给太子的那块。
他送的那平安扣是陆家的家传之物,入手温润带着暖意,且内侧应有道细微裂痕,肉眼无法看到。而眼前这块玉璧光润无暇,仿得再真也缺了那抹瑕疵。
“爱卿…可看出什麽了?”惠安帝的声音幽幽传来。
陆霁云深深伏拜下去,额头抵着冰冷的地砖,开口时带着一丝惶恐与自责,“臣愚钝,未能窥见端倪,请陛下恕罪…”然而伏低的瞬间,他眼角的馀光却死死锁住了惠安帝拨弄鹦鹉的右手上。
那截枯槁的手腕在宽大的龙袍下,正以一种极其细微却无法控制的幅度不断颤抖着。可案上那力透纸背的朱批,分明需要沉稳的腕力。
这情景,就好像是两种截然不同的气劲正在撕扯这具躯体。
“依密报所言,赫安遇险已逾七日…”惠安帝忽然倾身靠近,一股浓烈得令人作呕的龙涎香混合着腐草般的腥气扑面而来。陆霁云被迫擡头,猝不及防间,正撞进惠安帝骤然收缩的瞳孔——漆黑如墨的瞳仁里,竟有一线诡异的赤红游丝,如同活物般缓缓扭动。
陆霁云浑身血液几乎凝固。
“陆爱卿觉得…该派何人前去彻查?”惠安帝喑哑的嗓音像是从地底传来。
“臣愿亲赴西南。”陆霁云叩首,官帽垂下的璎珞完美遮住了他眼底的寒光。而此时被他藏在腰间的瓷瓶,正隔着衣料轻轻晃动着。里面装着魏长卿临走前给他的‘小玩意‘,据说遇到蛊毒便会发狂。
陆霁云假作呛咳,不动声色地往後靠了靠。
“爱卿忠心可鉴…”惠安帝的语调拖得又慢又黏,带着非人的诡异,“然枢密院重任在肩,离不得你…此事,还是让子晖去吧。”他枯瘦的手指敲了敲染血的密报,“他在京中养尊处优久了,正该出去活动活动筋骨。”
陆霁云指甲狠狠掐进掌心,心中生出一丝警觉。
这些年魏长卿的处境在朝中人尽皆知。即便那人如今成了个残废,皇帝仍是忌惮他。所以绝不可能主动让魏长卿离京,此刻反常的放行令更验证了自己的猜测——有人借着惠安帝的嘴,要把魏长卿引去西南。
“朕的儿子里…”惠安帝忽然探身,一把攥住陆霁云的手腕。那力道大得惊人,混浊眼底猛地爆射出骇人的精光。“朕最属意赫安,从小便将他带在身边亲自教养。若他…回不来了,陆卿以为,该立哪位皇子?”
陆霁云後颈寒毛瞬间炸立。仿佛被毒蛇缠上。面上却温顺如常,“臣以为,三皇子殿下天资聪颖,勤勉好学……”话音未落,窗外忽有信鹰长唳。
“天资聪颖?”惠安帝打断他,“比之陆卿…如何?”
陆霁云心头剧震,立马俯身低头,“臣卑贱之躯,岂敢与几位皇子相提并论!陛下折煞臣了!”
惠安帝似乎耗尽了力气,缓缓松开手,疲惫地瘫回龙椅。“罢了,你去替朕拟份折子,将此事交给宣王去办。若太子真有不测…”他浑浊的目光扫过陆霁云,“叫魏子晖…给朕个说法。”
“臣遵旨。”陆霁云强压着翻腾的心绪,匆匆行礼退出。许是心里装了太多的疑问,便没注意脚下的台阶。幸亏一旁的全如意眼疾手快,扶了他一把,这才让陆霁云不至于摔倒。
“多谢全公公。”
“陆大人可得仔细着点儿脚下啊。”全如意笑得意味深长。
三更天的宫道,寂静得如同坟墓。
“大人,回枢密院麽?”管家低声问。
陆霁云脚步一顿,眼底闪过厉色,“不了,先回府。”
*
书房内,陆霁云掀开《山河舆图》的厚重夹层,露出暗格中巴掌大的青铜机关匣。七十二道鳞纹扣环,对应星宿轨迹。他指尖翻飞,按着祖父留下的秘法将之开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