匣中静静躺着一颗染着深褐血渍的佛珠。
这是当年,陆贵妃暴毙後,陆霁云在整理遗物时,于一堆华美首饰中发现的异类。是他姐姐珍爱的那串佛珠,从不离身,为何独独剩下这一颗,还染着血?
他颤抖着拈起佛珠,凑近鼻尖。一股极其细微丶且有些熟悉的药香钻入鼻腔。
‘果然,这味道和御书房里的熏香很像!‘
但那些人为何要将魏长卿引去西南?陆霁云拧紧眉头。视线落在舆图上那片被朱砂狠狠圈住的西南疆域,脑中忽地闪过一个名字。
“不,不可能!那人已经…”陆霁云想到了某种可能,脊背生凉,刹那间出了一把冷汗。“若那人还活着…不…这件事不能告诉魏长卿,他若知道了,说不定压根不会去西南…若他不去,太子就只有死路一条,他们绝不会放过太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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漠北军营,帅帐。
圣旨送达时,魏长卿正用一方素白绢帕,慢条斯理地擦拭着那杆寒光凛冽的雁翎枪。鎏金枪尖映出刑九略带怒意的神色。
“爷!陛下他…他疯了吗?怎麽会突然让您去西南?他这些年恨不得拿条链子把您锁死在京城。这回为了能来一趟赤燕关,都费了那麽大周章……”
魏长卿的动作未停,指腹拂过冰冷的枪刃,“太子…怕是真出事了。”声音很是平静。
邢九总觉得这话听着有些别扭?什麽叫真出事儿,难不成爷是早知道太子会出事儿?
魏长卿终于放下绢帕,擡眼看向邢九,眸色幽深如寒潭,“陆霁云三日前密信已至。太子在西南失联,叶家蠢蠢欲动。那麽多守卫军护着,人都能丢了…你说,陛下让我一个‘残废’千里迢迢去寻人,安的…是什麽心?”
邢九倒吸一口凉气,与魏长卿对视一眼,瞬间明了,“陛下莫不是想…趁机…”
借着西南的刀,除掉他家主子?
魏长卿唇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冷哼一声,“总归…不会是想本王好。”
“那主子,您真要去?”邢九忧心忡忡。
“皇命不可违,岂能不去?”魏长卿指尖轻叩枪杆,陷入沉思。“叶家在京中势大,只手遮天。但西南并非其根基之地。此番布局,必有强援…恐非叶家一力所能为。”魏长卿眼中精光一闪,“邢九,去给‘那位’传信。让他…先行一步,探探路。”
“是!属下明白!”邢九领命,神情凝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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元凌站在城楼上,眺望着远方的赤水河畔。
远处北齐狼旗猎猎作响,风中裹挟着焦土与血腥的腥气。副将宁亦疾步上前,压低了声音,神色显颇凝重,“将军,斥候刚刚来报,说北齐军换了主将。”
“此时换将?”元凌剑眉紧锁,“换了何人?”
“北齐大王子,夏多利。”宁亦语速飞快,“传闻此人性格阴鸷残忍,最擅重甲骑兵冲锋,曾在三日内连破我辽州三处重镇哨岗…”
“夏多利…”元凌听过此人的名字。“此人不好对付…传令下去,召集各营主将,重新部署防线。”
等他从城楼下来时,便撞见了笑意盈盈的宣王殿下。
夕阳馀晖为他的侧脸镀上一层暖金。
元凌紧绷的神经莫名一松,嘴角不自觉地勾起,快步上前,“城楼风大,怎麽不在帐中等我?”说话间,已解下自己的披风,仔细盖在魏长卿肩上。
“将军不在,本王一人枯坐…岂非太过寂寞?”魏长卿话中带戏谑,却被元凌一把捂住了嘴。
“王爷!”元凌耳根微热。
“呵…”魏长卿拉下他的手,在掌心轻轻一握,带着安抚的暖意。“给你备了件礼物,回去瞧瞧?”
“好。”元凌点头,推着轮椅往帅帐走。
“明日我便要啓程去西南了。”魏长卿的声音在暮色中显得格外清晰。
元凌脚步一顿,推轮椅的手微微收紧,“西南?是太子殿下…”他虽在边关,朝中关于太子巡查西南之事也有所耳闻。
“太子失踪了。”魏长卿的声音压得更低,“陛下密旨,命我前去寻人。此行…恐多波折。”但明知是龙潭虎xue,魏长卿也唯有一闯。
元凌沉默转到魏长卿面前,蹲下身,深邃的眼眸紧紧锁住对方,里面翻涌着浓得化不开的担忧。
“我知你忧心…”魏长卿擡手,抚平元凌微蹙的眉心,指尖带着凉意,“陛下秘而不宣,却独独派我这‘废人’前去,用意昭然。若我寻回太子,便是与幕後之人‘勾结’的铁证;若我寻不回…便是‘办事不力’,同样罪责难逃。”
帝王心术,向来如此凉薄。
“太子是他的亲生骨肉。他即便再忌惮你,也不该拿太子的性命做…”元凌的声音带着压抑的愤怒。
“天家…何曾真正在意过骨肉之情?”魏长卿打断他,语气平淡却透着彻骨的寒意,“罢了,不提这些煞风景的事。看看礼物。”他示意元凌看向帐内屏风後。
元凌依言望去。当看清屏风後斜倚之物时,他的双眼骤然睁大,呼吸都为之一窒!
竟是雁翎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