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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流云坊市（第1页）

五日后的黄昏，历经跋涉，周莽的商队终于护送着货物，有惊无险地抵达了此行的目的地——流云坊市。

还未真正走近，远远便能感受到此地的不同寻常。先映入眼帘的，是远处那片被淡淡云雾缭绕的山谷上空，不时掠过的各色流光，或如惊鸿，或似流星，划破天际，那是修真之士驾驭法器飞行的轨迹，昭示着此地与凡俗城镇的天壤之别。空气中的灵气浓度也明显提升了一个档次，虽然依旧稀薄，但呼吸之间，已能感受到丝丝缕缕精纯的天地灵气渗入体内，对于寻常武者或有微末灵根的凡人已是裨益良多，对林羽而言，虽因绝脉无法吸纳，却也让他精神为之一振。

流云坊市坐落在一片地势开阔、终年有云雾缭绕的山谷盆地之中。据周莽沿途介绍，此地地下深处恰好有一条小型灵脉的支脉经过，虽远不及那些大宗门的福地洞天，但溢出的灵气也足以吸引众多散修和小型修仙家族在此定居、交易，久而久之，便形成了这座在方圆数千里内颇有名气的修真集市。整个坊市并非完全开放，而是被一个巨大的、近乎透明的淡白色光罩如同碗倒扣般笼罩其中，光罩上偶尔有细微的符文流光一闪而逝，这是坊市防护大阵持续运转的迹象，既是为了抵御可能的妖兽袭击或敌对势力骚扰，也是为了聚拢灵气，维持坊市内部的环境。

在坊市唯一开放的入口处，有一座以粗大原木搭建的简易关卡，几名身着统一青色劲装、神色倨傲、气息大约在感剑中后期的修士把守在此，负责收取入城费用和维护秩序。所有想要进入坊市的人，无论是修士还是凡人，都需再次排队，缴纳费用。周莽的商队是凡人队伍，缴纳的是金银，而林羽作为“修士”，则需缴纳一块下品灵石。

林羽默默地从周莽先前给的布袋中取出一块闪烁着微光的灵石递上，守门修士随意瞥了他一眼，感受到那微弱（林羽刻意收敛）却确实存在的修士气息（实为剑匣自然散的波动），便挥挥手放行了，并未过多盘问。

甫一踏入光罩之内，仿佛进入了另一个世界。喧嚣的声浪瞬间扑面而来，几乎要将人淹没。眼前是宽阔平整、足以容纳四辆马车并行的青石街道，街道两旁店铺林立，旌旗招展，招牌五花八门。有门面气派、隐隐传来金石交击之声的“百炼阁”，专营各类法器；有药香扑鼻、匾额古雅的“灵药斋”，显然是售卖丹药之所；还有装饰得金碧辉煌、进出之人非富即贵的“万宝楼”，一看便是收购和出售贵重材料、宝物的地方。而街道中央更为热闹，挤满了就地铺开摊位、大声吆喝的散修，形成了一片繁华的露天市场。叫卖声、讨价还价声、相识之人打招呼的声音、甚至偶尔因价格谈不拢而起的争执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市井的活力与喧嚣。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上好的百炼青钢剑，锋利无比，自带微弱破甲效果，只要五十块下品灵石！筑基期前辈用了都说好！”

“刚从‘黑风秘境’边缘冒险得来的千年灵芝，货真价实，灵气充沛！是炼制筑基丹的主药之一，欲购从！”

“祖传的炼器心得玉简，内含三门独门锻造手法，买一送一，附赠基础控火诀咯！散修道友们不可错过！”

形形色色的修士穿梭其间，构成了一幅生动的修真界浮世绘。有衣着华丽、袍袖上绣着宗门标记、神情略带傲气的年轻宗门弟子；有风尘仆仆、眼神警惕、装备各异的散修；有蒙着面纱、身姿窈窕、引人遐思的神秘女修；甚至还能看到几个头顶兽耳、身后拖着尾巴、气息与人类迥异的妖族，在人群中格外显眼，却也无人感到奇怪，显然在此地已是常态。林羽悄然感应，这些修士的修为参差不齐，从最低的感剑初期，到气息浑厚、令人心生敬畏的金丹期高手，竟都能看到踪影，这流云坊市的水，果然不浅。

走到一个三岔路口，周莽的商队需要前往固定的货栈交割药材皮货，与林羽的目的地不同。周莽示意队伍稍停，他走到林羽面前，神色郑重地再次抱拳行礼：“仙师，此番若非您仗义出手，我周家商队早已覆灭于荒谷。大恩不言谢，但些许心意，还请仙师务必收下，否则周某心中难安。”

他递过来一个沉甸甸的粗布布袋，里面装着碰撞作响的灵石，略一掂量，约有二百块下品灵石。这对于一个主要经营凡俗货物、利润微薄的凡人商队来说，几乎相当于数次行商的全部净利润，绝对是一笔倾其所有的厚重谢礼。

林羽看着周莽诚恳而坚持的眼神，又看了看那些同样投来感激目光的商队成员，这次他没有推辞。他深知在修真界行走，灵石是必不可少的资源，无论是购买情报、丹药还是应对不时之需。他接过布袋，入手微沉，然后从怀中取出一枚早已准备好的、空白玉简，贴在额头，以神念迅在其中烙印下一段信息，然后递给周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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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领客气了，这灵石我便收下。此玉简中记录了一套粗浅的吐纳法门，虽不能让人修仙得道，但长期勤加练习，可强健体魄，滋养元气，于延年益寿有些许裨益。算是我的回礼，望珍重。”

周莽闻言，先是一愣，随即脸上涌现出难以抑制的狂喜！对于他们这些无法修炼的凡人来说，什么金银财宝，都比不上能实实在在延长寿命、保持健康的法门珍贵！他双手微微颤抖地接过那枚看似普通的玉简，如同捧着绝世珍宝，连声音都哽咽了：“多……多谢仙师！仙师厚赐，周莽……周莽没齿难忘！祝仙师前程似锦，大道早成！”他身后那些护卫伙计，也纷纷投来羡慕和感激的目光。

告别了千恩万谢的周莽商队，林羽独自一人融入了坊市川流不息的人群。他先是找了个僻静角落，迅从行囊中换上了一件最常见的灰色粗布法衣，将背后的乌木剑匣用厚实的灰布条仔细缠裹好，使其看起来更像一个长条形的乐器盒或书匣，然后压低斗笠，让自己看起来就像一个最普通不过的、修为低微的散修，毫不起眼。

他需要先找个落脚点。在坊市西区，靠近边缘相对冷清的地带，他找到了一家名为“悦来居”的小客栈。门面简陋，客流稀疏，正合他意。要了一间最便宜的、只有一床一桌一椅的底层客房，每日租金一块下品灵石。房间虽然狭小简陋，甚至能闻到淡淡的霉味，但胜在位置偏僻，安静，且便于随时离开。

安顿好简单的行李，林羽片刻不停，立刻开始实施他此行的要计划——尽可能多地收集情报。

他先来到了位于坊市中央区域的“闻香茶馆”。这里是流云坊市出了名的消息集散地，三教九流的人物，无论是歇脚的旅人、交换情报的散修，还是打探消息的探子，都喜欢在此聚集。茶馆面积不小，人声鼎沸，茶香与各种气味混合。林羽支付了一块碎灵要了一壶最便宜的“清心茶”，找了个不起眼的靠窗角落坐下，看似在慢慢品茶，实则将神识感官提升到极致，仔细捕捉着周围每一桌的谈话内容。

“……最新消息，天剑宗据说又派了一队精锐弟子前往青云宗遗址查探，领队的是一位元婴初期的长老！看来对那件事极为重视。”

“哼，血煞门这次做得太绝了，寸草不生，一个活口都不留，这分明是要跟正道联盟彻底撕破脸皮啊！”

“全面开战？我看未必。有小道消息说，那晚有惊天异宝出世，光耀千里，血煞门是冲着那宝物去的，灭门只是顺手为之，为了掩盖真相。”

“什么异宝能值得如此兴师动众，犯下这般杀孽？我猜，八成是古籍中记载的‘通天剑魂’现世了！唯有此等传说中的神物，才能引如此天地异象！”

“通天剑魂”四个字清晰地传入耳中，林羽端着茶杯的手几不可察地微微一颤，杯中的茶水荡起细微的涟漪。他没想到，这个名称竟然已经流传得如此之广，连这茶馆中的普通散修都能随口说出。

这时，邻桌几个看起来像是常驻坊市的向导或小商贩的谈话，引起了他更大的注意。

“最近都小心点，血煞门的人活动异常频繁，不仅在各大要道设卡，还在许多坊市暗中搜捕所谓的‘青云宗余孽’。”

“可不是嘛！我有个兄弟前几日从黑岩城过来，说亲眼见到几个穿着血煞门服饰的弟子，在城门口拿着画像盘查过往行人，气势汹汹的。”

“何止是盘查！他们还在各处大小坊市的公告板上都张贴了通缉令，悬赏捉拿青云宗的幸存者，特别是几个重要人物。啧啧，那赏金，高得吓人，据说找到确切线索就赏一百上品灵石，若能擒获或击杀，赏金高达一千上品灵石！”

林羽的心彻底沉了下去，如同坠入冰窟。血煞门的动作远比他想象的还要迅、还要狠辣！一千上品灵石，那是一个足以让金丹修士都为之疯狂的巨额财富！重赏之下，必有勇夫，他的处境瞬间变得岌岌可危。

接下来的两日，林羽如同一个幽灵，辗转于坊市中各个有名的茶馆、酒肆甚至人多眼杂的摊位前，利用购买零星材料、打听市价作掩护，收集到了大量或真或假、或详或略的信息碎片，经过拼凑，大致勾勒出当前的局势：

先，青云宗被灭门的消息已如野火般传遍了整个修真界，引起了正魔两道的巨大震动。以天剑宗为的正道联盟已正式向血煞门提出强烈抗议和谴责，双方使者频繁往来，言辞激烈，但大规模冲突暂时尚未爆，处于一种微妙的紧张对峙状态。

其次，“通天剑魂现世”的传闻愈演愈烈，版本繁多。有说剑魂乃青云宗镇派之基，有说乃上古遗宝，更有离奇者言乃天外之物。这股传闻吸引了无数贪婪的目光投向青云宗旧址以及可能相关的线索，许多隐世多年的老怪物都被惊动，暗中派遣人手查探。

最让林羽感到压力的，是第三条确认的信息：血煞门确实在systeatic、地毯式地搜捕青云宗幸存者。通缉令并非空穴来风，而且范围正在逐步缩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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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日午后，阳光略显刺眼，林羽压低头上的斗笠，随着人流来到坊市东区最热闹的公告栏前。果然，在众多任务招募、材料求购的告示中，他看到了数张醒目的、以暗红色为底、绘有血煞门标记的通缉令。其中一张上的画像，虽然因画工和流传有所失真，面容略显模糊，但那眉眼轮廓、大致年龄特征，与他本人有七八分相似！旁边用朱笔写着“青云宗余孽林羽”以及那令人心惊肉跳的悬赏金额。

一股寒意瞬间从脊椎骨窜上头顶。他强迫自己保持镇定，不动声色地移开目光，如同一个看热闹的普通路人，慢慢从公告栏前踱开。幸好他这些日子风餐露宿，面容比画像上略显沧桑憔悴，加上刻意改变的姿态和穿着，才没有被周围那些对着悬赏啧啧称奇、做着财梦的人注意到。

“此地绝不可久留！”他心中警铃大作，立刻决定，必须尽快离开流云坊市这个是非之地。多停留一刻，便多一分危险。

然而，就在他转身欲走，混入人群离开之际，一个身材瘦小、动作灵活的的身影似乎被人群挤了一下，不轻不重地撞在了他的胳膊上。

“哎哟，抱歉，抱歉！人太多了，没站稳！”那人连忙低头道歉，声音急促，但在两人身体接触的瞬间，林羽清晰地感觉到，一个细小、硬物被迅塞进了他的袖袋之中。不等林羽反应，那人已经像泥鳅一样，点头哈腰地钻入人群，眨眼间消失不见。

林羽心中猛地一凛，但面上依旧不动声色。他若无其事地继续前行，直到拐进一条僻静无人的小巷深处，才迅将袖中之物取出——是一张揉成一团的、材质普通的纸条。

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潦草的字迹，显然是在极度匆忙的情况下写就：“今夜子时，城南废弃矿洞，事关青云宗存亡，务必独往。”落款处，没有姓名，只画着一个奇特的符号——一个被缥缈云雾巧妙环绕的八卦图案。

这个符号……林羽瞳孔微缩，他在青云宗藏经阁某本极为古老的、介绍修真界各方势力的杂记中见过相关的描述！这是“天机阁”对外使用的隐秘标记之一！

天机阁！修真界最神秘、最然的组织之一，据说其成员精通卜算推演之术，掌握着无数不为人知的天下机密，甚至能窥探一丝天机运转的轨迹。但这个组织向来保持绝对中立，从不公开介入任何宗门争斗，行事诡秘，飘忽不定。他们……为什么会找上自己？还用了“事关青云宗存亡”如此严重的字眼？

是陷阱？还是真的有机密情报？林羽内心陷入了剧烈的挣扎。血煞门的通缉令如同达摩克利斯之剑悬在头顶，此时贸然赴约，风险极大。但“天机阁”的名头和纸条上的内容，又像磁石一样吸引着他。他现在最缺乏的，就是可靠的情报来源。

权衡再三，对真相的渴望以及对师父、宗门遗命的执着，最终压过了对风险的恐惧。他决定，冒险一试！但必须做好万全的准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