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慧善是在旧世纪最後一年出生的小孩,安定之後,加剧的人口老龄化,致使格伦尼政府在第二年取消了计划生育的政策。
同年,姐姐病死。
超忆症使得他能清晰地记下出生到现在的所有细节。
慧善是姐姐的名字。
是父亲抱怨不带把,但有母亲疼爱的姐姐。
而他是个从小就不会哭闹丶撒娇,脸上永远一副无法融入常人的面瘫表情。
是个天生情感缺失丶无法共情的怪物。
在嗤笑丶鄙夷声中跌跌撞撞试图融入的怪物。
骨缝中从出生就自带的斑点,麻麻烦烦,像是生了锈,将他的情绪也变成锈斑一样的死物。
姐姐,是他的第一个模仿对象。
只是行为,他看到了先是尖叫朝他丢杯子丶再接着把他抱进怀里亲着额头叫乖乖的母亲。
棉白裙丶黑色长发,他成为了柳慧善。
转折点是在外婆的葬礼上,所有人都低着头,他看不清他们的情绪,搜寻行为後他朝母亲扬了扬唇角。
啪,
侧过脸的一巴掌。
他看清了其他人惊恐丶愤怒丶哭泣的表情。
于是,他开始剖析丶逐帧观察丶学习行为背後的情绪。
正常人在什麽场景在该是什麽情绪什麽表情。
坏消息丶好消息在他眼里都一个样,因为感受不到。
没过几年,父亲赌博酗酒败光了外婆留下的遗産,他们一家从首都的中心的地带搬到了贫瘠混乱的平民区。
讨债的人上门威胁,柳虚国被打得眼冒金星时忽然想起新世纪前一年,因为超生“柳慧善”多交的罚款。
一时间,气血上头,所有的不幸都与这个小儿子挂上了关系。
人走後,面对乱成一团丶到处都是玻璃残渣的屋子,他敲开了“柳慧善”的门,将床上的人拖了下来。
玻璃渣上拖行数米後,是无休止的疼痛。
拳头落在身上是什麽感觉丶刀子割破血肉是怎样流淌的。
忽然间,什麽都听不见了。
视线最後是母亲站在一旁,踌躇不前的画面。
再次睁眼,很疼,哪里都疼。
没有去医院,只是撕扯抹布简单的包扎。
柳慧善知道原因的,没有钱。
他平静地看向抱着他痛哭的女人,唇瓣张合说了什麽,依旧听不见。
他下床去找纸笔,在上面写。
[耳朵很疼,好像听不见了。]
抱着他的力度更紧了,眼泪冰凉和流水一样落在他的肩膀上,她只是摇头。
後来的很长一段时间,柳慧善都没有听见过世界的声音。
意识到是自己耳朵出问题後,他开始学习唇语,连情绪表现都能模仿的怪物对于这个自然也是学得很快。
从那之後的日子也没什麽不同,非要说的话,就是柳虚国打他的时候,母亲偶尔会阻拦,却又会在晚上抱着他痛哭的时候谩骂,他和父亲其实都是一个样。
他们都是柳家的人,身上留着一样的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