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天後,王畿“圣前演武”的报名处,人头攒动。
一个面如好女的年轻人,赤着脚,挤开人群,将一枚刻着“六”字的木牌,扔在了负责登记的小吏面前。
小吏擡起头,打量着这个看起来文文弱弱的年轻人,脸上露出几分不耐。
“姓名,出身。”
年轻人咧嘴一笑,那双桃花眼熊熊燃烧。
“蹴六。”
他说。
“无家无母。”
报名的人要扛石锁跑二十个来回。
蹴六爷嫌麻烦。
他踢了十个来回。
第十一个来回的时候,一名女官扯着小吏的耳朵,连滚带爬地冲过来:“爷!爷您别玩了!是小妹有眼不识靡虹山!这就给您排第一擂!”
蹴六爷的第一场,对上了个老妪。
拱圣军的前教头,“老提扶”太史苏。
那老妪一身陈旧皮甲,左手持铁木盾,右手握三尺□□。
她一上台,便将盾往地上一顿,整个人便如一截生了根的铁桩。
蹴六爷打了个哈欠。
“老提扶,打个赌。三招废了你的盾牌。敢吗?”
太史苏却不管他,盾护身前,脚踩着碎步,一步一印,缓缓逼近。那股子从沙场上带下来的铁血气,让台下的喧嚣都低了几分。
蹴六爷伸了个懒腰。
然後,他消失了。
台下衆人只觉眼前一花,那个赤着脚的俊美年轻人,便化作一道飘忽的影子,游走起来。
太史苏经验老道,立刻察觉不妥,猛地转身,盾牌横扫。
就在她转身的瞬间,另一侧的阴影里,蹴六爷的身影再次浮现,如一片被风吹起的落叶,无声无息地贴近。
太史苏步法稳则稳矣,却失之灵活。她就像一头被狼群戏耍的笨重野牛,每一次转身,都将自己的侧翼暴露在饿狼的利齿之下。
第三次转身,她没能再转回来。
一道白影从天而降。
蹴六爷的右腿如一柄战斧,带着裂金碎石的破风声,狠狠劈在她持盾的左肩。
“咔嚓!”
盾牌脱手。
太史苏口喷鲜血,飞下擂台。
蹴六爷走回擂台中央,姿态慵懒,仿佛刚刚只是伸脚踢飞了一块碍事的石头。
台下静了一瞬,随即爆发出雷鸣般的喝彩。
“第二擂。挑擂人,尸海摄神剑,印弥——”
报幕官吏拖长了语调,台下响起一片稀稀拉拉的哄笑。
那来自南海的瘦小男人充耳不闻,提着那柄锈迹斑斑丶挂着干海草的铁剑,在鼓声中走上擂台。
蹴六爷打了个哈欠,将酒葫芦放在台下,踱到擂台中央。
印弥没有行礼,也没有开口。
他缓缓地举起剑,开始舞动。动作迟缓,剑招杂乱无章,像个初学乍练的门外汉,笨拙地搅动空气。
一股若有若无的甜腥气悄然弥漫开来。
台下的喧嚣声似乎遥远了些许。
蹴六爷脸上的慵懒稍稍收敛。
他皱起眉头,不是因为戒备,而是闻到了一股隔夜的鱼腥。
甚至擡起袖子,在鼻前扇了扇。
他的脚下,擂台的木板湿滑丶柔软,仿佛变成了一层厚厚的腐烂海藻。
四周的光线暗沉下来,空气变得冰冷潮湿。
蹴六爷低头,看了看自己的脚。青石板的地面依旧干燥,倒映着天光。
他擡起头,看向对面。
印弥的脸上正挂着得意的狞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