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九辩不是不谙世事的孩子,对这些视线再了解不过,只是他都不甚在意。
他眼下无法控制别人的视线和心理肮脏的想法,但总有那一日,这些人不会再有窥探他的机会。
秦枭伤还没好,便没怎麽喝酒,可不知为何,他竟觉得自己有些醉意。
瞧见那些人盯着楚九辩的眼神,他亦觉得烦躁。
一个时辰的宫宴总算结束。
藩王们各自离开,偌大的大殿中虽还有许多宫人,可仍然像是空了许多。
筹备许久的宫宴和年节就这麽结束了。
也算得上是风平浪静。
待到正月十五之後,这些藩王们便也都该啓程回自己的封地。
楚九辩与秦枭并肩立在檐下,风雪模糊了他们的视线,只能隐约瞧见那些远去的身影逐渐变得渺小,直至消失不见。
等下次再见,大概只会是兵戈相向了。
史官荀修然收拾好书册,从殿中走出,行至楚九辩与秦枭身侧站定,躬身行礼道别。
秦枭颔首道:“去吧。明日本王叫人给你送些赏赐过去。”
荀修然不卑不亢地应下。
史官挣得少,又不能随便与其他人相处,更不可能做生意与其他人産生利益链接,以免记录历史有所偏颇。
所以他面对秦枭所说的赏赐,也不能表现出激动,只能平淡应声。
告别两位大人,他便转身离开。
然而下了雪後的地面有些湿滑,他刚走两步便不小心打了个滑,手中书册也落了地。
他站稳後忙对着两位上官行礼告罪。
“无妨。”秦枭道。
楚九辩却不知为何,第一反应就是弯腰捡起了书册。
还给荀修然之前,他随意扫了眼上面的内容。
却不想只一眼,他整个人就如遭雷击。
只见那翻开的一页上写着:【宁王秦枭率军大败西域塞国,负重伤。太傅楚九辩妙手回春,三日即愈。】
若是没错,这句话的原版,他曾经在“原着”上看到过,当是——
【宁王秦枭率军大败西域塞国,负重伤,历三月方愈。】
为什麽原着之上的内容,竟与史官笔下的描述相同?
是巧合?
是原有的设定?
还是说,他当初看到的并不是什麽大男主小说,而是史书,又或者属于百里鸿的传记?
若是如此,那他穿进来的这个世界,是否从一开始就是真实?
“怎麽了?”秦枭的声音唤回楚九辩的理智。
他眨了下眼,掩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把手中书册还给荀修然道:“小心些。”
荀修然瞧见了他这片刻的失态,但没多问,躬身一揖後便径直离开。
楚九辩望着他的身影,漫天风雪掩不住对方挺直的背脊。
楚九辩觉得眼前的世界有些模糊。
他忽然在想,曾经在原着中看到的内容,以及那些读者的评价,到底是真实存在的,还是虚假的?
他知道自己精神状态很差,距离真正发疯或许不过一步之遥,所以会不会,那时候他就已经有些分不清真实与虚妄了?
又或者,如今的他,是真实的还是虚假的?
现在经历的一切,会不会只是他的幻想?
楚九辩无意识地抠着手,刺痛感传来,他愣了下,低头。
秦枭始终注意着他,自然也跟着垂眼看去,看清对方指甲下溢出的血色时面色一寒,伸手握住他的手腕擡起来。
耳鸣声阵阵,眼前的世界有些扭曲,楚九辩脑海中也传来尖锐的刺痛。
是神经痛。
他看不太清秦枭的神情,也听不到他的声音。
“秦枭。”他开口,连自己的声音也听不见。
“一个人,该如何分辨真实与假象?”他问。
青年神色茫然,双眼空洞,一片死寂。
秦枭忽而想起此前种种,这不是楚九辩第一次伤害自己,可为什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