头一个月的时候,跟他说话不理人,躺在那好似随时要没气了,最差的时候断气了一次,半时辰後一贯不服命运裁决的谢朝之都备好了棺椁,但谢珩又忽然动了下手指头,胸膛有了起伏。
可也只是如此,不见转醒。太医多次诊断後,说他是个活着的死人。
是啊,三刀,狠心扎自己三刀,还跟乌盛僵持许久,血几乎流干,怎麽可能有活路。
想到这些,她胸腔里痛楚万分,暗自落泪了很多次。能看见能摸到,却再也不会坐起来睁开眼睛与她擡杠了。
尤其是裴煊将一切真相告诉她之後,她更是心如刀绞过好几日,险些抢先一步躺入了棺椁中。
那是谢珩昏迷的第二日,裴煊来到江家退亲。
“是我输了,输的很彻底。”裴煊道:“当我看到谢珩能做到那份上,我就知道了。”
谢珩宁可以命换命,也不敢让江揽月有一丝风险。裴煊想,世间哪里有这种男子,他自己也是别人口中的君子,但若那日被逼抉择二人生死的是裴煊自己的话,他定会犹豫再三,然後想方设法拖延到救兵来。
然而,乌盛却可能泄愤,将那三刀转而捅向江揽月。
想明白这些,裴煊暗暗骂了自己是个窝囊的小人,配不配得上除了看门第,也看心意,而谢珩两样俱全,他自己呢,都没有。
“其实那道门里的人是我,你儿时说的那些肺腑之言,全被我听见了。”裴煊惭愧地低下头,“是我害得你们兜兜转转,你想打我就打,我绝不会有怨言。”
困扰了江揽月许多年的负心汉,却是假的,一切只是阴差阳错。兴许多问几句,就能解开的困惑,却一错再错。
因此苛责谢珩的过往如泉涌,顷刻间将人吞没。她胸间钝痛无比,手按紧心口,吸不上气,脸色苍白地倒在了裴煊的跟前。
。。。。。。
此时此刻,剪完一双手的指甲,江揽月握着谢珩的手,感受他手掌里的温度。
也只有这样做,才有踏实感。
有温度,他就是活着的。
“我还听范有鱼说了一个关于你的秘密,他说。。。”说着她一滴泪滑下来,“你为了我,找了很多男伶学舞,嘴上说着爱看这些的人品味差,还是一贯的嘴不饶人。”
“其实,我也不喜欢那些男伶,连与你争第一纨绔,都是因为想靠你更近一些。”
“儿时误以为被你拒绝了心意後,偶然听说你的朋友,都是一些喜欢风花雪月之人,道不同不相为谋,我不想与你不同道。哪怕。。。是错误的,我愿意常伴你左右,就做个酒肉朋友也好。可人总是贪心,靠近了,就想更近些。”
听见脚步声靠近,江揽月擡袖擦干泪水,见是太後站在身後,忙不叠地跪下,生怕太後是过来发难的。
“不知太後大驾光临寒舍,是臣女的错。”
太後见她低眉顺眼的,哪里像皇後口中那个纨绔的小妹。
“哀家只是来看看谢珩,顺道啊,把这个带来给你。”
小锦盒里黄布上是一颗药丸。江揽月不懂太後的意思,还以为给的是毒药,根本不敢接来。
“太後息怒,不要赐死我夫君。求求你了,他已经犹如个活死人,就留他一命吧。”
太後将计就计道:“谢珩的命留不得。哀家也不为难你,哀家亲自喂他吃下这颗毒药,送他归西。”说着,没人看到的嘴角边却露出一丝得逞的笑意。
江揽月眼疾手快地夺下药丸,在太後愣神时,一口吞下。
“你你你,怎麽吃了?”太後见她吞咽时哽住,赶紧拍着她的背脊,“你这孩子,怎麽把这唯一的解药吞了,唉。。。”
解药?江揽月被哽得小脸涨红,说不出话,只能擡眸用水汪汪的杏眼望着太後。
“三刀又不是要害,太医早将人救回了,只是哀家偷偷给谢珩服下了安魂散。”
安魂散,是一民间传闻的怪药。据说能叫人睡个三年五载,都不成话下。
还真有这种药?
江揽月终于缓了过来,“为什麽?”
“他都愿意为你赴死了,哀家就想将计就计,看看你对他的心意又是如何,没想到你居然坚持照料了他半年。”
“哀家与谢珩的娘亲不是姐妹,却胜似姐妹。哀家答应过阿瑶,要替她看好她的儿子,不要让谢珩长歪,以後还要代她好好的看看她的儿媳。”
待太後走後,长公主不知从哪个角落里溜了出来,将事情原委全盘托出。
原来太後恨的只是谢珩的父亲。谢珩的母亲阿瑶,原本要嫁的是青梅竹马的小郎君,两人私下许了终身,却被谢君兰横叉一道,搅散了姻缘。只因街头一次遇见,谢君兰便倾心云瑶,不问姑娘的心意,莽撞擡着千斤重的聘礼,带着媒人登门。
云家是小户人家,云瑶一家都认为这是一门顶好的亲事,是阿瑶烧高香都求不来的福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