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禁叫人怔了一瞬,盛星云握箸儿的手略停,暗挑眉峰趣她:“你替元瞻谢我?”
就瞧她拿着一柄竹骨伞在手中转了转,那意思是说:多谢你家酒楼备的雨具。
出到外面,天空呈铁青之色,雨还在下,满地皆是被打落的残花。
一直到起云园,这雨仍未显任何消止之态,偶然一个惊雷,竟是越下越大了。
知柔收伞进屋,像个落水猫似的,一踩一个湿脚印。看得她拧额,忙又退出去,在门边倚了一会儿,视线投在魏元瞻身上,没有作声。
他正和师父下棋,暗昧的光摇在他清朗的侧颜上,一点一寸都很寻常,仿佛从未发生什麽。
雪南下棋专注,不曾瞟来一眼。
魏元瞻不知是否察觉她的视线,手上的动作稍缓,旋即又蜷蜷指,藏几许不自在。
却始终未朝门上转首。
唯独兰晔抱臂在案旁瞅她,大抵为主子不平,不与她搭腔。
知柔索性不进门了,背过身,观庭中落雨,不时拿伞引衔,再轻轻一掷,舞剑似的劈开一道水痕。
屋内,魏元瞻偏头睐她。她还和小时候一样,一个人也能玩得津津有味。
很久不见对面落子,雪南自棋盘上擡起眼,定到魏元瞻脸上,循其目光,看住了知柔。
门外暴雨如注。
雪南低笑一声:“吵架了?”
雨声盖过一切私语,知柔不察,依旧以伞为伴。
魏元瞻截断目光,转回来道:“没吵架。”利落走子。
雪南窥他片刻,忽问:”今年生辰想要什麽?为师可不比柔丫头一双巧手,太精巧别致之物,我做不来。”
“师t父给什麽,我便收什麽。”
口气淡淡的,又敬又平,一贯如此。
雪南喟叹两下,说到最後,话里狭一丝笑:“到底是柔丫头好,我每年问她要何生辰礼,她都直爽地向我讨酒吃。”
之前一位友人和雪南调侃,送来一壶状元酒,上封书道:养心茗。
魏元瞻偷偷尝了一杯,眉头紧锁,知柔见状好奇,也要伸手去倒,却被他当即按下,不准她喝。
那以後,雪南一问知柔想要什麽,她的回答总是三个字:“养心茗。”
她并不知道那是酒,只觉得魏元瞻尝过,她不曾,很不公平。
有人从雨幕里来,袍摆湿透,现身檐下时没踩稳,险些打了个趔趄,幸得知柔眼疾手快,用伞接了下他。
长淮立稳身形,向知柔道谢,然後狐疑地瞄了她几眼,暗道四姑娘怎麽不进去?没多嘴,他高禀一声,踱到屋内,俯去魏元瞻耳边低言。
静默中,魏元瞻浓眉轻挑,须臾,嘴边噙一抹嘲弄的笑。
贺庭舟。又是他。
眼见长淮都进去了,肯定不下棋了,知柔把伞撂到墙边,拎食盒去桌上。
雪南斜睇她一眼:“又拿的什麽过来?”
“盛星云给的。”知柔道,“师父。”
兰晔晓是吃食,勤快摆饭。
魏元瞻眸色不明地看她一眼,没起身。
雪南走去旁边煮茶,知柔顺势坐到魏元瞻对面,隔着一张棋案。
此间烛火幽幽,迎着南风绘出柔美的光影,空气里漫着浅淡草腥味。
“下雨了。”知柔低说。
魏元瞻看着面前这个没话找话的面庞,嗯了一声,眼睛投去屋外:“我知道。”
知柔续言:“听闻江东梅雨季可长了,又湿又冷,极不便宜练武。”
这更是瞎话了。今日以前,她对江东并没有多少浓厚的兴趣,上哪儿扫听这些?
魏元瞻听了稍稍诧异。
是盛星云和她说的吗?睐目盯她半晌,他倏而一笑:“你去过江东?”
有意无意的,他似乎又对她露出一缕戏谑的情态。
被他目不转睛地注视着,知柔立时心慌,睫毛簌动两下,有些别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