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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430(第13页)

江知味谢过她的好意,带着秦家给的二两银子酬金,和一篮土鸡蛋、两卷红布头,与秦兵士一道上车去了。

等顾婉娘出来,只看见牛车身后扬起的滚滚尘土,在月光下,与田埂融成了雾蒙蒙的一片。

*

夜已深,沈寻靠在小苑的老槐树旁。

手里拿的书卷迟迟不翻页,双眼斜飞向树枝上挂着的红木鸟笼:“翠嘴,明日再去夜市,能碰上江娘子吗?”

翠嘴不答,倒是连池从鸟笼后钻出来,用随手摘的草茎戳了戳鸟肚子上的羽毛:“好多天了,不是没赶上就是没出摊。大人呐,想喝口鱼汤也不容易啊。”

再看沈寻:“大人,索性您近日忙的案子也了了,明日又是休沐,要不然早些随奴到横桥子上等。或者您去老地方钓鱼,奴替您等,要是江娘子人来了,奴立马去喊您。”

已经三顾茅庐,明日怎么说都该碰上了。沈寻说“好”,又道:“那就钓鱼吧。”

“那奴帮您把鱼竿、鱼食准备好。您今晚上安心睡,明日便能喝着鱼汤了。”

喝鱼汤这话,连池已经连天说了好几回了。哪回希冀满满,哪回就期望落空。

沈寻摇摇头,打了个绵长的哈欠,望着天上那轮已经不再浑圆的月亮。

要放在以往,他应该已经放弃往横桥子上寻人了。就像那些无疾而终的案子,放弃、逃避是他能做到的最容易的事。毕竟世间圆满难求,就算苍天在上,真有神明,也未必会降下恩露垂怜于他。

但此刻,心中意外地存续着星星之火。他合上书卷,覆手起身:“希望如此吧。”

沈寻进屋时,江知味刚被牛车颠到了家门前。许是一路上有了秦兵士的作陪,她得以分散注意力,晕车的感觉不如白日里那般厉害了。

打开院门,凌花竟然还没睡。一个人扛了把锄头,身边放了盏油灯,在昏黄的灯火下,帮院子的泥巴地松土。

说起这松土,可是个大工程。江大身体还利索时,曾将院子的地面重新夯过,埋了不少碎沙石粒进去。所以之前江知味花了两三天的时候,也才掘出来两个整块,还有两块地没动工呢。

听见门响,凌花直起身,抹了把额头、脖颈上的汗:“知姐儿回来了啊。你看我,睡不着,闲着也是闲着,就起来活动活动筋骨了。”

看着已经松得差不多的整个院子,又看看满头大汗的凌花,江知味忍俊不禁:“娘,想等我回来就直说,想让这院子早些落成也可以直说,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

凌花不好意思地笑:“你娘我是个内敛的人嘛,就不许我在自家女儿面前腼腆一回嘛?”

接过她手里的锄头放到一边,江知味扶了一把她的双肩:“好了,歇歇吧。就没见谁家大半夜的还犁地,这个点,老黄牛都歇下了。”

凌花瞪她一眼:“今日收成如何?除了鸡蛋和红布,不能没有别的了吧?”

“当然不能。人家秦兵士家大方着呢,给这个数。”江知味摸出藏在桂花钱袋里的银饼,“喏,娘你掂掂。”

浓浓的桂花香,将银子

都染成了桂花味。凌花将银饼捧在手心里:“真香呐,还特沉。这得二两吧?”

“是二两没错。怎么样,你闺女我厉不厉害?”

凌花双手在身前一顿猛搓,捧起江知味的脸,笑得合不拢嘴:“厉害。我家知姐儿太厉害了,比你爹你娘厉害多了。”

江知味跟着笑,眯起一只眼,用脸颊蹭了蹭她有些粗粝的手心:“娘,我打算把那两卷布头给双儿。反正娘的针线活就那样,我就更不行了。还不如拿去让双儿给孩子做肚兜呢。”

“说得也是。”凌花才点头,猛地反应过来,“好你个知姐儿,是在拐着弯地说你娘我针线活不好是吧。”

手已经伸到江知味屁股后了。她扭着身子边跑边躲:“娘,轻点,别给暖姐儿晓哥儿吵醒了。”

凌花紧追不舍:“就算天塌下来也吵不醒他俩,你啊,今天这屁股我是揍定了。”

……

黎明降临,温凉的日光洒在横桥子东巷每家每户的屋瓦上。泛着金黄涟漪的蔡河水流过垂挂在水中的细长柳枝,带着东法云寺的诵经声、街头小贩的叫卖声,神圣又质朴地来到云骑桥边。

此处端坐的一名白衣男子正闭目垂钓。他身侧的红木鸟笼中,黑羽白喙的八哥鸟扑腾个不停,嘴里不停说着“您安好、您吉祥”。

本该是个睡懒觉的好时候,可惜外头槐树上的喜鹊聒噪个不停,硬生生叫醒了睡得四仰八叉的江知味。

本还有些起床气,一想到今天是去兴隆堂的日子,她蹭地一下从床上跳起来,麻溜地洗漱完,扛着装铜板的布包出门去了。

到目的地时,那王掌柜刚挪开两扇门板,抖擞了一下身上的长衫。见江知味来,满脸喜色:“小娘子来啦,您要的十三香都已经备好了。”

江知味点头,随他到后堂。十三香还是如此前那般封存在塞了布条的木桶里,两大桶四十罐,却没见散卖的那桶。

“另一桶呢,都卖出去了?”

“是。”王掌柜抱了下手,好似有些局促,“本想都给娘子留着的,但那人是从宫里出来的,我等小民开罪不起。原本那人还想把这两桶也买走的,我说这是客人定的,实在不能做这等亏良心的买卖,好说歹说,才把人劝走了。”

没想到野史说得是真的,这就进入宫廷了。还好这王掌柜实诚,给她留了两桶。

江知味将肩上的布包卸下来:“两桶八贯钱,都在这儿了。”

王掌柜满口应好:“娘子是一个人来的吧,店里有备车,可以帮娘子送到您那儿去。”

“谢过掌柜的,不过我还有一事。”江知味顿了顿,“虽然不晓得宫里人开价几何,也知道以我的财力绝对没法与其抗衡,但我还是想问问,若我每半个月都管您收购两桶十三香甚至更多,您能始终依照二百文这个价钱与我做营生吗?”

“这……”王掌柜犹豫,片刻后,却惊喜道,“娘子是打算找我长期供货?”

“是。”

“那当然好。左右先前那位买十三香的也没说吃完了还来,您既先要了,自然优先给您。”王掌柜笑得十分有诚意。

“不瞒您说,我这人此前就是从官场里出来的,最见不惯那些虚与委蛇的面皮。比之与那些人打交道,我更愿意与市井简单、纯粹的平头老百姓做营生。我并非钻到钱眼里的人,娘子您安心便是。”

没想到这位王掌柜竟是这样的想法,江知味挺意外的。但好歹这合作是谈成了,只不晓得王掌柜日后要是知道自个儿做的十三香能在达官贵人间风靡,还能不能坚守住这会子的初心。

到底人心难测,江知味不敢赌。那这回的契书就不能省了。而且按照大宋律法,要立契书,还需要一个有声望的见证人。

江知味第一个想到的就是秦兵士。他在街道司当值,有官人身份的加持,能在很大程度上加强契书的法律效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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