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0章
两人一路低声交谈着,不知不觉便走到了苏府那气派非凡的朱漆大门前。门前悬挂的大红灯笼在夜风中轻轻摇曳,洒下温暖的光晕。
到了分别的时刻,盛暄的脚步明显慢了下来,握着苏泽兰的手依然没有松开,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对方的手背。两人站在灯笼的光影下,短暂地沉默着,空气中弥漫着淡淡的离愁。
“我该进去了。”苏泽兰平静地说道,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迟疑,目光在盛暄脸上停留了片刻。
“嗯,”盛暄应了一声,手指却还勾着苏泽兰的指尖,力道微微收紧,“明日我来你?”
“好。”苏泽兰点点头,夜色中他的耳根微微泛红,但神色依旧保持着惯常的从容。
短暂的停顿後,盛暄忽然凑上前,在苏泽兰的唇上轻轻碰了一下,那触感轻柔如羽,一触即分。他退开一步,唇角扬起爽朗的弧度:“好了,快进去吧。”
苏泽兰微微一怔,睫毛轻颤,随即恢复平静,抿了抿唇,转身擡手叩响了门环。那叩门声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门房很快从里面打开了侧门,见到是苏泽兰,连忙躬身请他进来。
苏泽兰一只脚踏进门内,却忍不住回头看向还站在灯笼下的盛暄。盛暄冲他挥了挥手,笑容在灯笼的暖光映照下显得格外明亮。
苏泽兰也微微颔首示意,唇角不自觉地扬起一个浅淡的弧度。正要转身进去,盛暄却几步追了上来,对门房道:“劳烦,我送他到院子门口。”
门房认得盛暄是将军府的公子,自然不敢阻拦,连忙让开。
盛暄便跟着苏泽兰进了门,两人并肩走在夜深人静的苏府庭院中。月光如练,洒在青石小径上,四周只有虫鸣和两人平稳的脚步声,在静夜中显得格外清晰。
刚走到一处岔路口,旁边传来一个爽朗的女声:“苏泽兰回来了?”
苏泽兰闻声转头,只见苏衍的大姐正站在廊下,似乎是刚散完步准备回自己院子。她目光敏锐地落在苏泽兰和盛暄身上,带着几分善意的探究。
苏泽兰停下脚步,恭敬行礼:“大小姐。”
大姐笑着点点头,目光在盛暄身上转了一圈,问道:“这位是?”
不等苏泽兰回答,盛暄已经上前一步,抱拳行礼,声音洪亮却不失礼数:“在下盛暄,家父是镇北将军。见过大小姐!”
“原来是将军府的二公子!”大姐恍然大悟,脸上露出赞许的笑容,“常听我家那口子提起将军府的风采,果然是虎父无犬子!”
她说着,又看向苏泽兰,眼中带着了然的笑意:“苏泽兰好眼光。天色不早了,你们也早些休息。”她冲两人摆摆手,便转身离去,衣袂在夜风中轻轻飘动。
苏泽兰神色如常地点点头,耳尖却悄悄染上一抹淡红。盛暄则笑得更加明朗,眼中闪着愉悦的光彩。
两人继续往苏泽兰的院子走去。盛暄凑近苏泽兰耳边,压低声音笑道,温热的气息拂过苏泽兰的耳畔:“听见没?大小姐夸我呢!”
苏泽兰轻轻推了他一下,嘴角忍不住扬起,却没有接话,只是加快了脚步。
终于走到了院门外,盛暄停下脚步,目光在苏泽兰脸上流连:“就送到这儿吧。早些休息。”
苏泽兰点头,夜色中他的眼眸显得格外清亮:“回去路上小心。”
“放心!”盛暄拍拍胸脯,又深深看了苏泽兰一眼,这才转身大步离去。走了几步还回头挥了挥手,挺拔的身影在月光下显得格外英挺。
苏泽兰站在院门口,看着盛暄的身影消失在回廊尽头,这才轻轻吐出一口气,转身推门走进院子。
接下来的几天,苏泽兰在府中的生活过得平静而惬意
邪教覆灭,大仇得报,亲族安葬,压在心头多年的巨石终于移开。
苏泽兰了却了这桩最大的心愿,他心中那份积郁多年的仇恨与沉重,终于渐渐消散,化作一种淡淡的丶带着伤感的释然。
全府上下待他极好。夫人是真将他当成了自家小辈来疼爱,嘘寒问暖,无微不至,生怕他有一丝不适。吃的丶穿的丶用的,无一不精细,还时常塞给他零花钱,让他出去逛逛。
苏衍的父亲,那位威严又不失慈祥的苏老爷,虽话不多,但每次见到他,都会温和地问询他的功课和生活,眼神里带着长辈的关切。
爽朗大气的大姐和二姐,以及她们的家人,也都对苏泽兰这个安静清秀的少年颇有好感,时常邀他一起用点心丶喝茶丶聊天,府中氛围融洽而温暖。
盛暄自然是府上的常客。他虽暂无官职在身,但身为大将军盛炽的胞弟,在京中自有其身份和便利。
加之其性格爽朗热情,与苏府上下又早已相熟,因此几乎日日都跑来苏府报道,俨然将此处当成了第二个家。
有时是清晨,他骑着那匹神骏的黑马,蹄声嘚嘚地停在府门前,手里提着刚出炉丶还冒着热气的特色点心或是西市淘来的新奇小玩意儿,风风火火地来找苏泽兰分享。
有时是午後,他刚在自家或京郊的校场练完武,一身汗气腾腾丶发梢还带着湿意就跑来了,兴致勃勃地要拉苏泽兰出去见识京城的繁华盛景,美其名曰“不能总窝在家里”。
苏泽兰起初拗不过他这份过分的热情,也确实怀着几分对帝都的好奇,便跟着他出去了几次。盛暄熟门熟路,带着他逛遍了东西两市最热闹的坊巷,看了令人眼花缭乱的杂耍百戏,听了勾栏瓦舍里婉转的小曲,尝遍了各色地道小吃与来自天南地北的稀奇零食,甚至还凭着几分面子和身手,偷偷带他去不对外的跑马场骑了几圈骏马。
京城的确繁华似锦,人烟阜盛,是边城远不能比的。
但苏泽兰天性喜静,几次下来,便觉得这种走马观花丶人声鼎沸的游玩方式有些令人疲于应付,对那些过于喧闹的场所也兴趣缺缺。
他渐渐更愿意待在苏府那清幽安静的庭院里,看看书,帮苏衍先生整理晒制药草。
盛暄察觉後,也不再强求。他依旧日日都来,但更多时候,来了便陪着苏泽兰在院子里下棋丶聊天,或是听苏泽兰轻声讲述药草习性丶医理趣闻,有时甚至干脆什麽也不做,就搬个凳子坐在一旁,看着苏泽兰专注地捣药丶看书的样子,嘴里叼根草叶,也觉得悠闲自在,心满意足。
对他而言,能与苏泽兰待在一处,哪怕只是共享一片宁静的时光,也比在外头瞎逛要有趣得多。
而在这几日里,苏泽兰几乎未曾见过太子萧祈昀的身影。
他心中偶尔会掠过一丝疑惑,但很快便也释然。他明白,萧祈昀的身份尊贵无比,是国之储君,与他这般闲散之人不同。此刻的萧祈昀,想必正身处东宫那重重宫阙之中,忙于应对更为重要的事务。
正如他所料,萧祈昀确实极为繁忙。巡边归来,作为监军的太子需向皇帝详细述职,接受质询,其言行功过皆在皇帝与百官的审视之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