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夫人轻嗤一声:“我冲你发脾气?我这是在给你讲道理,我同你说了多少次男女有别,要矜持!偶然遇见?你真当你日日往谢府去我不知道吗?”说着,丫头将椅子搬近了,她直接坐下。
她小时候就收买了家里的门房,自以为不会有人出卖她,没想到还是被沈夫人知晓。她拎起嘴角,想要求饶两句,又被打断。
沈夫人不知在想什麽,见她一副怯怯地委屈模样就气地坐不住,只得站起身原地踱步:“你倒是好啊沈香龄,在路边一倒还任由谢钰明目张胆地给你抱了回来。“
她越说越生气,便没有注意措辞。
“原本这桩亲事我就不同意,他们谢府倒好,硬生生拖到了如今。说是入仕後第二年就成亲,你都快十九岁了他才悠悠地从外头游历回来,若是拖到二十,你该怎麽办?”
“要本事没本事,平日里躲懒耍滑,只懂吃喝。”
“你是想要满大街的人来敲我们沈府的门,来问问我你是不是私下里同谢钰茍且,想问问你有没有暗结珠胎吗!”
暗结珠胎是与人私通时说的,她母亲怎麽能用如此严厉的话训斥她?是疯了吗?
沈香龄一时哑然,紧接着泪无法阻挡地涌了出来,她带着气音道:“娘!”
“你疯了吗?什麽是暗结珠胎,我和谢钰已然定了亲,如若有孕那也是奉子成婚,名正言顺。况且我并未有孕!”
她深吸一口气,闭上眼,狠狠地用袖子擦了下脸,带出一片绯红。睁眼时,泪如珍珠般掉落下来,止也止不住。
她委屈极了,带着些泣音:“我还以为你是担心我的身子,今日居然这麽早就回府,还在门口守着。没想到你就同小时候一样,不过是担心自己的名声!”
说完,沈香龄瞪着沈夫人,眼里的埋怨与恨意透过那相似的眼尾刺到沈夫人的心里。
沈夫人连连点头:“好呀,我还当你长大懂事了。原来你从来都没长过脑子?我统管全家,你那不成器的爹只会在工房里待着,这个家的吃穿用度,连下人们喝得水都得我来安排!”
“我还得照顾着你丶你姐姐,带着你那个现在还不懂事的弟弟,你懂什麽?!只不过一次两次的生了病没来得及看你,你就记恨到现在?”
“你真是孝顺至极啊!”
沈香龄抹抹自己脸上的泪水,她觉得这顿架吵得莫名其妙,驴头不对马嘴。
劈头盖脸的一顿骂让沈香龄觉得情形可笑。
“一次两次,我有说您不辛苦吗?母亲您是厉害,整个六安谁不知道?你厉害,所以你亏欠我的就可以抵消吗?”
沈香龄的眼睛水汪汪地望向沈夫人,嘴角带着嘲弄:“我有跟你求过什麽?我压根就不敢求。说照顾哪次不都是奶娘照看的?不要说的好像这个家只有你一个人在做事…”
沈夫人听罢,胸膛剧烈地起伏着,她的眉眼彻底张开,嘴角往上勾着却不是笑意。
“行!”她指着沈香龄,“都是奶娘做的是吧?奶娘月钱谁发的?没有我,他们谁会照顾你?你吃我的穿我的,如今还说起我的不是了?你有你姐半分的孝顺丶懂事丶聪慧吗?”
“我辛辛苦苦打拼下的基业,你倒是觉得一文不是。你是能干,谢钰怎麽还不娶你?你看看满六安城谁同你一般还待字闺中的?”
沈香龄将被子彻底推到腰间,她哭着笑起来:“你不用来同我吵这些,你不就是觉得丢人吗?你何时有管教过我?”
“从小就没教我要男女有别,如今倒是辛辛苦苦地叮嘱我,不就是觉得嫁不出去丢人。觉得丢人,行,我不在家里待了,我不吃你的不穿你的照样可以活!”
她站起身,将鞋子穿好,走到衣架前胳膊颤抖着将衣服套好。忍冬跪在外头低着头,露着半个脸,身子仿若蜷成了一只虾,眼里满是担忧。
沈夫人看清她这幅强作镇定的模样,嗤笑着:“行,你如今是能干了。你索性分家出去自己过好了,干嘛还盼着嫁给谢钰?”
沈香龄忍不住啜泣,她吸着鼻子,打着嗝再吸气的瞬间,肺腑强力地吸着胸膛。被沈夫人这话一激,喉咙的肉止不住地顶住上牙膛。
她努力抻着衣服手都在抖。
沈夫人没动位置,她似乎是尽力忍让,重重的吸气声在房里回荡。
半晌。
“你自己好好想想,从前我还觉得谢钰不错,是因他行事都会顾及你的颜面丶你的名声。如今他分毫不顾,对你而言可有好处?这几日六安城里关于你的风言风语还少了?”
“还以为你能紧紧抓着谢钰,原来也不过是外强中干。”
沈香龄眉眼微垂,指尖轻颤当听不懂她的言下之意。
我的颜面丶我的名声?
说到底不过是顾着自己的颜面丶自己的名声罢了。
他们兄妹三人,唯有长姐幼时受到过沈夫人的细心怜爱,许是头一胎,沈夫人在长姐身上投入的时间与精力比她和弟弟加起来还多。
早年六安曾流行过一段时日的时疫,她在外行商自然受了影响。那时是沈母刚把荣香堂开拓进其他城中,得亏沈夫人在外忙碌,并未染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