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船夫咂了咂嘴,犹豫道:“河面浮冰多,船不好撑……姑娘这是新婚?”他话虽问,语气却更像试探。
沈念之笑意未改:“旧事已过,能不能过河,才是眼下的要紧事。”
老船夫似还在权衡。
顾行渊已从马背上解下荷包,放在船头木板上。
“我们赶路。”他说,“若能过河,此铜钱便奉上。”
老船夫这才点头,将钱收起,转身去解缆。
船板窄窄,接近冰面时极易打滑。沈念之率先走上去,顾行渊紧随其後。
船身老旧,踩上去时竟微微一沉,沈念之步伐顿了一下。顾行渊一手提着包袱,一手下意识扶住她的肩膀。
“慢点。”他语声不高,却带着一丝紧绷。
船夫撑竿起航,船身一晃,浮冰被轻轻推开。渡河的船原本就小,再加上今日风势猛,船身左右晃动得厉害。
沈念之坐在舱内,眼望着冰河,忽然问:“你说他信我们吗?”
“谁?”
“老船夫。”
顾行渊沉默了一瞬,低声道:“不一定,但是管他呢,有我在你还怕他有歪心思不成?”
话音刚落,船身忽然猛地一震,像是撞上了什麽。
沈念之险些撞到坐在她对面的顾行渊身上,还好他及时伸手扶住她的肩膀。
船外传来“咔啦”一声,是冰层裂开的声音,极响,在这空旷水面间回荡得刺耳。船夫一声低骂,撑竿却不敢停手:“这里薄冰会有些晃动,客官……”
话未说完,一支短箭破空而来,钉在舱壁!
沈念之瞳孔一缩,回头看见船後十数丈处,岸边有黑影跃出芦苇,弓箭架起,几骑马正疾驰追来。
顾行渊猛然起身:“趴下!”他一手将沈念之按低。
“他们怎麽追得这麽快?”沈念之压低声音,咬牙问。
“该是北城追兵折返回来。”顾行渊眼神如刃,盯着追兵的方向,“看来李珣确实如你所说,想要出了京城後找机会灭了我的口。”
船夫撑竿手抖了一下,声音发颤:“这丶这河过不去了!”
“不靠。”顾行渊冷声截断,“照直撑过去。”
“可再晃下去这破船就要翻了!”船夫吼道。
顾行渊已抽出暗箭随身的短弩,钻出舱外,擡手便射,一箭钉入对岸一人腿上。来者倒地。
他回头看了她一眼,却见她神色不改,眼神沉静。
沈念之掖紧斗篷,语气淡然:“你不用顾我,我会躲好。”沈念之说这话的时候,霜杏已经把她护住。
“顾大人放心,我不会叫我家小姐受伤的。”
顾行渊眼神一凝,擡手又是一箭,虽未致命,却击中一名追兵肩膀,鲜血迸溅,马嘶人仰,後方追骑顿了一瞬。
顾行渊“嗯”了一声,却低头轻声说:“我不会让你有事。”
江水拍打船身,冰碎翻卷,风声越发紧促。
他们的船,在风雪与追兵之中,一寸寸划向对岸,那些追兵只能在岸上看着他们远离。
沉稳渡江的木舟在风雪中微微颠簸,船篷内挂着一盏老旧的油灯,摇曳不定。
沈念之靠在舟舷边,望着水面漆黑的浪痕,头上发簪已撤,云鬓略微散乱。
顾行渊收了短驽和箭,走了进来坐在她身侧,沉默着未言。
片刻,风声卷入船篷,吹得油灯晃了晃,火光在两人脸上投下颤动的明暗。
船身一震,老船夫低声喊:“靠岸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