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小子招鬼的
这句话先是一句“没问题”,是安抚电话另一头的人安心,第二句作为“没问题”这句话的佐证,表示假如通水管的人不是他们认识的,可能会出什麽问题。
第三句,没露。
没漏什麽,没露出来?没漏水?
这话的意思待揣摩,总之这男的进厕所是为了检查跟管道有关的什麽东西。
会是什麽?
愈韶第一时间就想到了藏尸。
他被这个想法惊出一身白毛汗,又在同事的提醒下猛地回过神来。
“发什麽呆呢小愈?”
他吞了下口水,哦了一声,不动声色地端过盘子:“抱歉抱歉,昨天太晚睡了,有点累。”
经过一个多月的历练,愈韶已经沉稳下来。他琢磨着晚上应该会比较好办事,当即把这些撇到一边,继续认真打工去了。
其实关系人需要走的流程也不多,就是大概花不到一个小时问话,用意是控方律师再确认一次细节。
律师在工作时总不能带着个人情绪,因此这位看上去很精明的女士全程公事公办,冷冰冰的不近人情。
这件事以凡间的角度说上来范无咎掺到的部分比较多,谢必安基本都是靠做梦。不过他简要提了一下学生们写的周记,再大概说一下是怎麽发现尸体的。
女律师:“警方这边调查给出的结果是猝死。不过鉴于尸体腐烂程度较高,无法做出更多的判断。”
“据我们所知,馀义天患有一种不算罕见丶但知道的人也不多的病。关于这个您可以询问死者家属,我想他们会有医检报告,而这有可能是他的死因。”
他们把影片调出来,解释道:“我们注意到有个学生失踪,就拜托搞技术的朋友查了一下。”
这两位架势不输真律师,一个优雅地翘起一条腿说:“虽然死者馀义天受到欺凌已经是事实,但是结合种种证据,他的死并没有凶手,或者说直接凶手。”
另一个垂眸翻着至少有五十条录像,挑选着有用的播放:“虽说陈尸处并没有安装摄像头,但位于小礼堂外侧的监视器可以看到花槽前,如录像所示一衆学生并没有进入陈尸处所在位置。”
这个说法很有说服力,可是鉴于对方是控方律师,那就是再来十句对方也注定不会被说服。
馀义天病发的影片被放出来,确实有肢体不能自主丶抽动等症状,与水沟旁墙体溅上的泥点子对上了。
女律师只是点了下头,又问了一些霸凌的细节就宣告谢谢配合两人可以走了。
走出地检署的时候,谢必安勾了下范无咎的手指,琢磨了一下用词:“这位律师女士……不太公正。”
她在问话时没有对死因多追究,只是一味地询问霸凌的细节,这就变相表示:我对他怎麽死的不感兴趣,我只想知道他怎麽被霸凌。
她想把案情往“霸凌致死”的方向掰。
范无咎:“不干我们的事,我们只负责送他们走。我们谢大将军自己说过。”
其实律师或是法官要保持绝对公正是极其困难的一件事,因为他们也是人,在看到那些恶行时会忍不住同情受害者,即使知道没有证据可以陈述被告确实做了某些事。
尤其是这种不清不楚丶但受害者确实受到被告迫害的案件。
柯语萱等一衆学生霸凌馀义天是真,但是这只能勉强跟他的死沾上点边,在法律层面上并不构成杀人。
这就是最无奈的事实,因为柯语萱确实没有做任何除了追逐以外的事情,而馀义天在他们提供的证据下会被判定为猝死,柯语萱顶多被关进少管所几个礼拜或是得交点开无伤大雅的罚金。
“你怎麽想?”
不长但宽的石阶走到了底,一旁就是人行道和停满的机车。风带着凉意丝丝往人脖子里钻,大街上已经有行人裹上了秋衣围巾。
范无咎拉了一下他外套领口,算是挡一下凛冽起来的西风:“又想太多。”
他顿了一会,在公车来时说:“不管怎麽判,因果簿上还是那些。”
谢必安擡头看了他一眼,才意识到……原来自己说过的话,都被好好地放在心底。
他伸开手指,几个铜板叮铃当啷滚进车门旁的投币口。司机是个头发已经泛成银灰的壮年人,压了下写着进香团的红色帽沿,努嘴叫他们往里走。
十分钟後,他们在距离蜀湘一条街的公车站下车,隐去身形进了餐馆。
嘈杂声迎面扑了人一脸,空中飘着食物的香气和交谈声。他们在门口的小鱼池旁坐下,一直等到了天黑。
晚上六点半迎来了客潮高峰,厨房忙的热火朝天,还有几个小孩就趴在他们旁边用手指戳着锦鲤玩。
八点,客人少了一些,有个客人吃到烂掉的肉,当场把厨师叫出来问候祖宗。
十点半後,餐厅正式打烊,整间店里留下负责关门的愈小朋友一枚。
铁卷门哗啦降下一半,最後一个凡人离去,愈韶先是放了预先准备好的符对摄影机进行了干扰,然後在店面里走了一圈,往各处梁下丶门上和正中沾上了符灰水。
然後他径直走进了厕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