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必安捏了个法诀,伸指在刚刚愈韶摸过的地方轻轻拂过,判断出了符水的用途:“招鬼的,好小子。”
招鬼或是招魂有两种方法:利用法力强制拉过来,或是放个诱饵吸引过来,愈韶用的就是後者。那本应是地府发下来让鬼差方便招魂问事的符,不知怎麽让这小孩改成了这种半歪不正的符。
不过术法本就没有正邪,只是利用的人心向何处而已。
他收起录像的手机,随後跟着愈韶进了那间厕所。
范无咎已经在里面,看着愈韶跪在地上,拿螺丝刀翘水孔盖,撬开了後小心翼翼地伸手进去四处摸索。
因为成年相的关系愈韶手腕探不进去,他顿了短短几秒,从脸上剥了一层东西下来——正是那个发给实习鬼差们的面具。他身形顿时缩小一节,趴在地上时连手肘都能探进去。
愈韶撅着屁股探了大半条手臂进去,什麽也没摸到。
谢必安打着观印,看到就在距离愈韶指尖所触不及一寸远的地下,有团东西正静静流淌出煞气。
下一秒,愈韶嘶的一声抽了一口凉气,把手臂猛地从排水口里抽了出来,然後往後跌坐在地板上。
他擡起鲜血淋漓的手嘟囔:“什麽东西?!”
看伤口,就像有什麽尖牙利齿的东西一口咬住了他,在他往外抽的过程还死死不放,留下几条并行的伤痕。
空气里突然响起了几声似是动物虚弱的嘶声咆哮,呜呜噎噎丶回肠荡气,像在悲鸣又像在啼哭。
愈韶当场吓得卧槽一声,条件反射性喝问了一句:“谁?”
呜咽的声音又响起来,隐隐有一缕带着血腥腐烂气息的风吹过。
范无咎在那缕残息吹过时抓了把风凑到鼻下,嗅到了一丝浅淡的仙气。
非常非常淡薄,闻起来像是长久保养的兵器甲胄特有的金属味,若有若无地混在那缕腐烂气里。
愈韶对两位将军刚刚全程围观了他掏水管的过程一无所知,回到旅馆後抱着笔记本敲响了他们的房门。
谢必安的手机在充电,范无咎就举着手机录他叽里呱啦讲发现。
“那个……将军,我可不可以请你们帮个忙,譬如搞点小动静?是这样的……”
由于愈韶做不到自己挖开厕所,而考官不能帮忙,所以他想把事情闹大。
经过一番解释,谢必安瘫着脸答应了愈韶要求他们把蜀湘护起来丶但自己闹鬼的行为。简单来说就是招鬼来聚集阴气营造氛围,但是为了避免误伤凡人,他们还得把鬼全拦在外面,而他俩要在餐厅里僞装灵动,而且闹得越大越好。
就是把鬼捆在外面,而他们自己抢鬼的活干,在里面闹鬼。
这看似很有病的操作目的其实是让老板去本地的宫观里请神明处理,到时候就能顺藤摸瓜查出厕所下面有问题的东西,顺理成章挖出来。
想象很完美,实操待评价。
范无咎低声哼笑了一下。
谢必安被他笑得恍了几秒,心想愈韶这小子真会给自己挖坑跳……
因为通常某人这样笑,就是想搞点大的了。
隔天一早,他们跟着愈韶进了餐厅,而後者昨晚在梁下门上贴的护符符文已经磨了不少,差点能被破阵。
愈韶这个想法虽然很莽,却很好地利用了自己眼下能动用的物力人力,因此得到了范无咎和谢必安的赞同。
范无咎下指改了愈韶的阵法,顿时把一衆挠门的牛鬼蛇神牢牢拦在外面,等它们意识到来了个大的想跑时,才发现自己被无形的锁链捆在了结界上。
衆阴物:“……”
而结界就像猪笼草,配合着愈韶勾引鬼的符水,还在源源不断地吸引着四周的阴物。
愈韶看着周围一圈被以各种姿势“黏”在结界上的阴物,突然有种不好的预感。
谢必安也看着周围那一圈形状各异的东西:“……”
某人许久没有能自由发挥的机会,上来就搞事。
范无咎满意地打量了一圈,评价道:“愈韶进步了。”
能招来这麽多东西,这位小朋友改的那符大抵功不可没。
早上七点开门时范无咎还挺收敛,闹起鬼来顶多就只是偶尔在某个客人耳边低哼几声,或是突然拨一下碗筷。
只有少数人注意到这些,不以为意地该干嘛干嘛。
谢必安则是顺手拨通了电话,真接通了又什麽都不说,走动的同时挪一下挡路的椅子。
今天是平日来吃早饭的人不多,前台打着哈欠接起电话,先是听到了一片模糊的嘈杂声,然後是一声桌椅挪动时特有的拖动响声……
然後他眼睁睁看着自己对面的椅子动了差不多有十几公分吧,响声同步传出来。
椅子上没有任何人,就像被什麽看不见的人拖拽了一下,避免挡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