哀莫过于心死
她在司辞床边守了整整七天。
七天,这暗无天日的七天。
江童呆呆地盯着面前的白墙,眼神没有聚焦。
病房中异常安静,只有钟表秒针规律地绕着圈。滴答。滴答。滴答。
忽然,她感觉到自己握着的那只手,指尖极其轻微地动了一下。
江童回过神来,心脏漏了一拍。她屏住呼吸,紧紧盯着那只手。
又一下。非常轻微,像是被微风拂过的树叶。
她擡头,看向司辞的脸。
他的睫毛颤抖着,眉头微微蹙起,似乎正被梦魇纠缠着。
江童立刻起身,声音抖得不成样子:“司辞?司辞?你能听见我吗?”
那双紧闭了太久的黑色眼睛,终于艰难地丶缓缓地睁开了一条缝。向来温润的双眼像是蒙着一层雾,茫然地对着床头柜,好一会儿都无法聚焦。
“……童……?”微弱丶沙哑的气音的声音从他干裂的唇间逸出。
“我在,我在!”眼泪瞬间决堤,江童紧紧握住他的手,贴在自己被泪水打湿的脸颊上。
“你醒了!你终于醒了!太好了……太好了……”她语无伦次,激动地狂按呼叫铃。
司辞的视线缓慢地移动,终于聚焦在她脸上。他看着她,眼神里充满了巨大的困惑和疲惫,仿佛刚从一个极其漫长而痛苦的梦中醒来,尚未完全分清梦境与现实。
他试图翻个身,却立刻因为背上传来的剧痛而闷哼一声,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
“别动,你别动!”江童慌忙按住他,“你伤得很重,不能乱动。”
司辞顺从地不再动弹,只是一瞬不瞬地看着她,仿佛在确认她真的完好无损地站在这里。
过了好一会儿,他似乎积蓄起一点力气,目光缓缓扫过病房,最後又落回江童脸上。
他的嘴唇翕动了几下,声音依旧微弱,但清晰了一些:“……白乔呢?”
江童脸上的血色褪去,刚刚涌起的狂喜被兜头浇了一桶冰水。
她看着司辞那双带着初醒懵懂和隐约期盼的眼睛,张了张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
她的沉默,她顷刻间变得惨白的脸色,她眼中无法掩饰的巨大悲痛,全都指向一个答案。
司辞眼中的那点微光,一点点丶一点点地熄灭了,刚刚褪去的痛苦重新笼罩上来,变得更深丶更沉丶更绝望。
他没有再问第二遍,只是慢慢闭上了眼睛,仿佛耗尽了刚刚恢复的所有力气。
一滴眼泪,从他紧闭的眼角悄然滑落,滴落在枕头上。
他没有再睁开眼,也没有再说话。
医生和护士很快赶来,做了紧急检查。
“生命体征基本平稳,清醒过来是好事。”医生检查完,措辞谨慎,“但情绪剧烈波动对恢复极其不利。他现在非常虚弱,不能再受任何刺激。”
医生看了一眼两眼含泪的江童,叹了口气:“家属也注意控制情绪,多给他一些正向的鼓励。”
鼓励?江童茫然地听着。白乔死了,她拿什麽鼓励?甚至连她自己都……
闻讯赶来的林疏月轻轻搂住女儿颤抖的肩膀,将她带出病房。
走廊里,江童靠在冰冷的墙壁上,身体缓缓滑落,最终蜷缩在地上,将脸深深埋进膝盖里。
林疏月红着眼圈,蹲下身,一遍遍抚摸着她的後背,就像她小时候被噩梦惊醒时那样。
烬沉默地站在不远处看着这一幕。他手里的手机屏幕亮着,上面是几条需要司辞紧急处理的集团事务,但他只是看了一眼,便按灭了屏幕。
现在,什麽都不重要了。
他走到江童身旁,低声道:“程砚留下的硬盘里还有一封给少爷的信。但他现在……”
江童摇了摇头,闷声道:“过几天再说吧。”
沉默了会儿,她强打起精神:“跟我说说警方调查得怎样了。”
“别的都还好说,有你的论文可以补充佐证,但老宅爆炸案的证据链不够完整。虽然程砚提供的监控录像中,记录了爆炸案当晚方崇山与心腹密谋的对话,但无法直接以此定罪。”
虽然方崇山已经死了,无法追究其刑事责任,但仍然可以要求用他的遗産清偿民事责任。
江童点点头:“司辞也醒了,今晚我就把论文结个尾,先发表出来再说。”
***
接下来的几天,司辞异常“配合”治疗。
他按时吃药,接受检查,护士帮他翻身清理伤口时也一声不吭。但他几乎不再睁开眼睛,也不再开口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