季梧秋点头,目光却落在姜临月的手上——那双稳定得不可思议的手,此刻正轻微颤抖。不是恐惧,是疲劳。
“你多久没休息了?”
姜临月愣了一下,似乎没料到这个问题。“足够久。命案不等人,季顾问。”
“疲劳会导致误判。”季梧秋的语气没有变化,但眼神略微锐利,“特别是面对一个如此。。。细致的凶手。”
这话像一根细针,轻轻刺破了实验室里某种微妙的平衡。姜临月转过身,直面季梧秋。
“我从事法医工作八年,季顾问。我知道自己的极限。”
“我也知道我的专业领域,姜法医。”季梧秋向前一步,目光落在尸体颈部的创口上,“而这个,”她的手指悬空描摹着伤口的形状,“是一种语言。凶手在诉说什么,而我们还没听懂。”
姜临月注视着季梧秋专注的侧脸,怒气悄然消散。她说得对。这起案件不同寻常,凶手留下的每一个细节都像是一个等待破译的密码。
“好吧。”姜临月轻声道,“那我们一起来听懂它。”
季梧秋抬眼,一丝几不可察的惊讶掠过她的面容。她没料到姜临月会这么快让步。
“我需要你重新检查所有伤口的微观照片。”季梧秋说,声音比刚才柔和了些,“特别是那些最初被视为无意识划痕的部分。”
两人移步到实验室角落的观片灯前。姜临月调出图像,一张张放大。在强光下,那些细微的划痕呈现出新的意义。
“这不是随机的。”姜临月低声说,手指轻轻点在玻璃屏幕上,“看这些线条的交叉方式。。。它们形成了一个模式。”
季梧秋靠近,她们的肩膀几乎相触。“像某种星座图。”
“或者是一个地图的一部分。”姜临月调出全市地图,与伤痕图案叠加。
一瞬间,实验室的空气仿佛凝固了。图案与城市西北区的一条街道轮廓惊人地吻合。
“他在标记下一次作案的地点。”季梧秋的声音紧绷起来。
姜临月迅计算着:“根据前三次作案的时间间隔。。。如果这个推测正确,我们只有不到48小时。”
季梧秋已经拿起电话通知指挥中心,她的声音冷静而高效,与刚才那个沉浸在图案分析中的她判若两人。姜临月看着她,不禁想象这冷静外表下藏着怎样的情感世界。
电话结束后,实验室再次陷入沉默。这次是不同的沉默,充满了未言明的紧迫感。
“我们可能错了。”姜临月突然说。
季梧秋挑眉:“你的依据?”
“直觉。”姜临月迎上她的目光,“太明显了。如果凶手如此精明,为什么会留下这么明显的线索?”
季梧秋沉思片刻,然后缓缓点头:“合理。但这依然是我们目前最好的线索。”
夜幕深沉,窗外的城市灯火通明,与实验室内的紧张气氛形成鲜明对比。姜临月为自己冲了杯咖啡,没有问季梧秋是否需要——她已经注意到这位心理专家不碰任何含咖啡因的饮品。
“你总是工作到这么晚吗?”季梧秋问道,看着姜临月熟练地在各种仪器间移动。
“只有当城市里有人以艺术的名义杀人时。”姜临月啜了一口咖啡,“你呢?不必留到这么晚的,现场分析不是已经完成了吗?”
季梧秋没有立即回答。她环顾实验室,目光扫过整齐排列的器械,分类明确的样本,还有墙上的解剖图——一切都是秩序与理性的象征,与她的内心世界如此相似。
“有时,远离现场能让我看得更清楚。”她最终说,“太多的情感干扰会影响判断。”
姜临月轻笑:“你认为情感是干扰?”
“在案件中,是的。”季梧秋的语气不容置疑,“情感会扭曲事实,让人看到自己想看到的,而非实际存在的。”
“即使如此,”姜临月放下咖啡杯,“不也正是情感驱动着我们理解凶手的动机吗?”
季梧秋微微歪头,仿佛第一次考虑这个角度。“有趣的观点。但你混淆了理解与共情。我可以理解而不必感受。”
“真的可能完全分离吗?”姜临月的声音很轻,更像自言自语。
这个问题悬在两人之间,没有答案。
季梧秋转移了话题:“那个图案,地图的理论。你认为可能性多大?”
“百分之五十。”姜临月诚实回答,“要么是,要么不是。”
“科学家的回答。”季梧秋的嘴角再次浮现那种近乎微笑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