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序正蜷在沙里,对着电视屏幕呆,实际上什么也没看进去。门铃声让他一个激灵。这个时间,会是谁?父母有钥匙,朋友来访会先打电话。
他犹豫着,走到门后,透过猫眼向外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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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后,他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间冻结了。
门外站着的人,是那个女孩。那个穿着蓝裙子在咖啡馆等待的女孩。
她今天没有穿那条蓝色的连衣裙,而是一身简单的白色t恤和牛仔裤,脸色比上次见时更加苍白,眼睛下方是明显的暗影,但眼神却有一种孤注一掷的坚定。她手里,拿着那个他见过的淡蓝色信封。
她找上门来了。
陈序的心脏疯狂地跳动起来,手心瞬间被冷汗浸湿。他该开门吗?他该怎么面对她?说什么?
就在他僵在门后,进行着激烈的天人交战时,门外的女孩,似乎察觉到了什么。她微微低下头,看着手中的信封,然后,像是下定了某种决心,弯下腰,小心翼翼地将那个淡蓝色的信封,从门缝底下,塞了进来。
信封轻飘飘地落在玄关的地板上,出微不可闻的一声轻响。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原地,又静静地等了几秒钟。门内门外,一片死寂。最终,陈序听到一声极轻极轻的、仿佛叹息的声音,然后是脚步声,慢慢地远去,消失在楼梯间。
陈序背靠着冰冷的门板,滑坐在地上,大口地喘着气,仿佛刚刚经历了一场生死搏斗。
过了很久,久到夕阳的余晖透过门缝投下一道细长的光带,他才颤抖着伸出手,捡起了那个安静地躺在地上的淡蓝色信封。
信封没有封口。
他抽出里面的信纸。是那种带着暗纹的、质地很好的信纸,上面是那抹他已经熟悉了的、清秀而有力的蓝色字迹。
陈序,
我知道你住在哪里,是不是很意外?其实,这里曾经也是……我们短暂停留过的地方。租房合同到期前,我来整理剩下的东西,房东说,新住客是一个姓陈的先生。我猜,可能是你。我不知道你为什么要租下这里,是巧合,还是……你也想记起什么?
我更不知道,你现在是否愿意记起。
那天在车里的人,是你,对吗?你看到我了,然后你离开了。像过去这一年里的每一天一样,你没有出现。
我告诉自己,不要再等了。等待一个可能永远无法实现的奇迹,是这世上最愚蠢的事情。医生说,创伤性失忆,恢复的几率谁也无法保证。也许你一辈子都想不起来了。也许,你根本不想想起来。那段回忆对你来说,可能太痛苦了,所以你的大脑选择将它彻底删除。
可是陈序,那不仅仅是你的回忆,那也是我的。是我们共同拥有的,整整三年的时光。它们对我来说,是活着的,是滚烫的,是我每天呼吸的空气,是我夜里反复咀嚼的粮食。你要我如何把它们当作从未生过?
我们是在“转角”认识的,那天也是下雨,我忘了带伞,你把你那把巨大的、可笑的蓝色格子伞塞给我,自己冲进了雨里。后来,为了还伞,我找到了你。你看,连开始都和下雨有关。
你总说我的眼睛像下雨时的天空,灰蒙蒙的,却让你觉得安静。你说你最喜欢看我穿这条蓝裙子,像把一片晴空穿在了身上。这条裙子,是你用第一个月的项目奖金给我买的,你说要把我宠坏。你还记得吗?probabynot
我们在这个小公寓里一起生活了八个月。厨房的瓷砖是你一块块贴的,虽然有几块歪了。客厅那个总是吱呀响的沙,我们曾在上面挤着看完了整个系列的《星际穿越》。阳台上的茉莉花,是我种的,你说它的香味像我……
写这些,并不是要责备你。遗忘不是你的错。我只是……只是太累了。每天下午三点的等待,像一场没有尽头的凌迟。每一次满怀希望地望向门口,每一次失望地低下头,都在消耗我所剩无几的勇气。
这封信,大概是我最后一次尝试。像把最后一块糖果扔进深不见底的许愿池,听个响动。
如果你看到了这封信,如果你还有哪怕一丝一毫想要知道过去的念头,明天下午三点,我依然会在“转角”等你。这是最后一次了。如果明天你还是没有来……
那我就真的,要走了。离开这座城市,试着开始没有你的,新的生活。
祝好。——林晚
没有落款日期。
“林晚”。
这个名字像一把钥匙,猛地插进了他记忆那把生锈的锁孔里,出“咔哒”一声轻响。不是立刻打开,而是带来了剧烈的、连锁反应般的震动。
林晚。
林晚!
一些画面碎片以前所未有的清晰度和力度,猛地撞进他的脑海!
女孩灿烂的笑脸,在阳光下眯着眼睛叫他“陈序”;她踮起脚,把围巾围在他脖子上,嘴里呵出白气;他们挤在狭窄的厨房里,她手忙脚乱地炒菜,他在旁边递盘子,笑着看她鼻尖沾上的一点酱油渍;她靠在他怀里,在吱呀作响的沙上看电影,看到感人处,她把脸埋在他胸口,闷闷地说“你不准笑我”;还有……还有刺眼的车灯,尖锐的刹车声,玻璃破碎的声音,以及他下意识地、用尽全身力气扑过去想要护住她的那个瞬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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头痛欲裂!陈序痛苦地抱住头,蜷缩在地上,额头上瞬间布满了冷汗。那些被他遗忘的,甜蜜的,痛苦的,深刻的过往,如同决堤的洪水,凶猛地冲刷着他干涸的记忆河床。
他想起来了。
全都想起来了。
那个穿着蓝裙子在雨中等他的女孩,是林晚。是他曾经视若珍宝,誓要保护一辈子的林晚。是那个眼睛像下雨的天空,笑起来却能让所有阴霾都散开的林晚。
而那场车祸,他之所以能活下来,是因为在最后关头,他本能地扭转了方向盘,用自己驾驶座的一侧,迎向了那辆失控的卡车。他护住了副驾驶上的她。
他忘记了一切,却连这舍身保护她的瞬间,也一并忘记了。
而她,在这一年里,穿着他最喜欢的蓝裙子,在他们初遇的咖啡馆,等了他三百六十七天。
在他像个懦夫一样躲在暗处偷窥,在她因为他的遗忘而承受着双倍的痛苦时,他做了什么?
巨大的、几乎要将他撕裂的悔恨和心痛,像海啸一样将他吞没。他紧紧攥着那封信,指甲几乎要嵌进掌心。信纸上,似乎还残留着她身上那淡淡的、像是茉莉混合着阳光的味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