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把报告扔在顾衍之的书桌上。“看过了,没问题,顾总放心,不会给你丢人。”
他拿起报告翻看,眉头依旧没有舒展。
“你就是太瘦了。”他合上报告,下了结论,“以后多吃点,让张妈给你补补。”
我笑了笑,没接话。转身离开书房的时候,能感觉到他的目光一直钉在我背上。
天气渐渐暖和起来,院子里的花开了不少。某个周末午后,我坐在窗边的躺椅上晒太阳,阳光暖融融的,晒得人懒,连胸口那惯常的滞闷感都似乎减轻了些。
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有人靠近。
是顾衍之。他站在躺椅边,影子落在我身上,挡住了大半阳光。
我睁开眼,逆着光,看不清他的表情。
他忽然俯下身,伸出手,指尖轻轻碰了碰我的嘴角。
我浑身一僵。
他的指尖有些凉,触感很轻,一掠而过。
“林晚,”他的声音很低,带着一种我无法理解的、复杂的情绪,“你很久没笑过了。”
是啊,连那个假的、他厌恶的笑容,我都吝于给他了。
我垂下眼睫,避开他的注视,轻声说:“阳光有点刺眼。”
他沉默地站直身体,没再说话。阴影挪开,阳光重新落在眼皮上,一片滚烫的金红。
那之后,他变得有些奇怪。应酬似乎少了,回家的时间变早了。有时会带回来一些包装精致的点心,放在桌上,说是客户送的,他不吃甜的。有时会问我一些无关痛痒的问题,关于天气,关于电视里播放的新闻。
我一一应答,礼貌,但隔着距离。
有一天晚上,雷雨交加。巨大的雷声在头顶炸开时,我正被一阵尖锐的胸痛攥住,蜷在沙上,额头上全是冷汗。
他大概是听到我压抑的抽气声,从书房里走出来,打开客厅的灯。
“怎么了?”他问,声音里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绷。
“没事,”我咬着牙,试图坐直身体,“打了个雷,吓了一跳。”
他走过来,站在沙边,居高临下地看着我。灯光下,我的脸色一定苍白得可怕。
他忽然蹲了下来,视线与我齐平。他的目光很深,像要把我看穿。
“林晚,”他喉结滚动了一下,“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
那一刻,客厅里只有窗外的雨声哗哗作响,和他有些沉重的呼吸声。
我的心跳得很快,不是因为疼痛,而是因为某种……近乎荒谬的冲动。要不要说?说出来会怎样?他会是什么反应?
短暂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动摇。
最终,我还是摇了摇头,扯出一个虚弱的笑:“没有。就是……有点累。”
他盯着我,看了很久很久,久到我几乎要撑不住那个笑容。
最后,他什么也没说,站起身,去厨房倒了一杯温水,放在我面前的茶几上。“喝了,去睡觉。”语气是命令式的,却带着一丝……滞涩。
我看着那杯水,水面因为他的动作微微晃动着。
看,他偶尔,也会流露出一点点,类似于关心的东西。虽然,大概率是出于责任,或者,是对所有物种确认。
但这一点点,对我而言,早已不够了。太晚了。
真正倒下的那一天,是个晴天。
我记得很清楚,阳光很好,透过玻璃窗,在地板上投下明亮的光斑。我甚至心情不错地插了一瓶花,是顾衍之昨天带回来的,一束白色的百合,香气浓郁。
我抱着花瓶,想把它放到客厅角落的高脚架上。就在踮起脚,准备放上去的瞬间,一股无法形容的、撕裂般的剧痛猛地从胸腔炸开,瞬间掠夺了所有的力气和呼吸。
眼前的一切迅褪色,黑暗像潮水般从四周涌上来。
花瓶脱手,摔在地上,出巨大的、令人心悸的碎裂声。白色的花瓣和透明的玻璃渣,混着水,飞溅得到处都是。
我倒下去,身体撞在地板上,出沉闷的一响。
最后的意识里,我听到张妈惊恐的尖叫声,听到急促的脚步声由远及近。
然后,是一双有力的手臂抱起了我,慌乱地,颤抖地。我闻到那股熟悉的、清冽的气息,此刻却混杂了恐慌的味道。
“林晚!林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