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顾衍之的声音。在叫我。一声又一声,撕心裂肺。
真奇怪,我好像从来没听过他这样喊我的名字。不是冰冷的“林晚”,不是厌烦的“林晚”,而是……带着一种濒临破碎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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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想睁眼看一看,想再对他笑一下,哪怕是那个他讨厌的、假的笑容。
可是,黑暗温柔又彻底地笼罩了下来。
失去意识前,最后一个清晰的念头是:也好。时间,到了。
醒来是在医院。
空气里弥漫着消毒水特有的、冰冷的气味。眼皮很重,我费力地睁开,看到一片模糊的白色天花板。
稍微动了动手指,床边立刻有人握住了我的手。
是顾衍之。
他坐在椅子上,身子前倾,握着我的手很紧,指节泛白。他看起来糟透了,眼睛里布满红血丝,下巴上冒出了青色的胡茬,西装外套皱巴巴地搭在椅背上,衬衫领口敞开着,露出线条紧绷的脖颈。
“你醒了?”他的声音沙哑得厉害,带着一种小心翼翼,仿佛怕惊扰了什么。
我看着他,没说话。或者说,没有力气说话。胸口依旧闷痛,每一次呼吸都像是耗费巨大的能量。
他按了呼叫铃,医生和护士很快进来,检查我的情况。
顾衍之一直站在旁边,紧紧盯着医生的每一个动作,每一个表情。他的嘴唇抿成一条僵直的线。
医生检查完,又低声嘱咐了几句什么,带着护士出去了。病房里重新剩下我们两个人。
他重新坐回椅子上,依旧握着我的手,没有放开。
“为什么?”他开口,声音低哑,带着一种压抑的、即将崩溃的震颤,“林晚,告诉我,为什么?”
他抬起另一只手,手里捏着几张纸。
我看清了。那是我的器官捐赠协议,和我的真实病历。
原来,他知道了。
在我昏迷的时候,他大概翻遍了我的东西,或者,是从我那个医生同学那里,用他的方式,逼问出了真相。
他知道了这颗心脏的归宿,知道了我的“期限”,知道了我所有的、精心隐藏的秘密。
他的眼睛红得吓人,里面翻涌着痛苦、愤怒、不解,还有更多我无法分辨的情绪。像一头被困住的、受伤的野兽。
“为什么?”他又问了一遍,声音拔高,带着哽咽,“就因为陈夕?就因为……她需要心脏?所以你……你就……”
他说不下去了,握着我的手抖得厉害。
我看着他那双通红的眼睛,里面清晰地映出我苍白虚弱的脸。这一刻,我等待了很久,想象过很多次。我以为我会感到一种扭曲的快意,或者是一种彻底的释然。
但都没有。
心里很平静,像一片深冬的湖面,结了厚厚的冰,什么都沉不下去,也什么都泛不起来。
我慢慢地,从他紧握的手里,抽出了自己的手。
这个动作似乎刺激到了他,他瞳孔猛地一缩。
我积聚起一点微弱的力气,对着他,扯动嘴角,露出了一个笑容。这一次,不是他讨厌的、标准的假笑。而是……一种空的,什么都没有的笑。像荒原上最后一点余烬,冷透了。
目光缓缓移向床头柜上,那里放着我的手机,屏幕暗着。
我抬起颤抖的、虚弱不堪的手,指向它。
顾衍之顺着我的视线看去,脸上是破碎的茫然。
我用尽最后的、残存的意识,模拟了一个按下的动作。
嘴唇无声地开合,做出那个口型——
「因为你的白月光,等这颗心脏太久啦。」
然后,我看着他那双瞬间被巨大的、无法置信的痛楚吞噬的眼睛,在心里,轻轻地,按下了那个属于我的,关机键。
视线迅模糊、变暗,他痛苦扭曲的面容,窗外刺眼的阳光,一切都像信号不良的屏幕,闪烁了几下,最终,归于沉寂的、永恒的黑。
「再见,顾衍之。」
心脏监护仪上,那代表生命跃动的曲线,拉成了一条笔直、无情的长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