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
几乎是同时,我拧动了门把,向内拉开了门。
走廊的声控灯应声而亮,刺得我眯了下眼。他就站在光晕底下,身影被拉得很长。脸上还是没有多余的表情,只是那双看着我的眼睛,像落入了整片星河的夜海,深沉,温柔,带着一种近乎悲悯的包容。
他没有丝毫犹豫,迈步进来,伸手,将还僵在门口的我整个揽入怀中。
手臂收得很紧,带着他身上熟悉的、清冽的气息,还有一丝从走廊带进来的、夜晚的微凉。我的脸颊被迫贴在他胸膛,隔着薄薄的衬衫布料,能感受到他平稳有力的心跳。一下,一下,敲打着我的耳膜,奇异地抚平了我最后一丝不安定的躁动。
我象征性地挣扎了一下,更像是一种习惯性的、维护自尊的徒劳。“放开……”
声音闷在他怀里,含糊不清,毫无气势。
他收紧了手臂,下巴轻轻蹭了蹭我的顶,声音从胸腔共鸣传来,震得我贴着他那一小块皮肤微微麻。
“你推一次,我就抱一次。”他说,语气平静得像在陈述一个真理,“温黎,我说过的。”
眼泪毫无预兆地涌了上来。我放弃了抵抗,抬手回抱住他精瘦的腰身,把全身的重量都靠向他。所有的尖刺,所有的反话,所有不受控制的坏脾气,在这一刻,都被这个沉默而坚定的拥抱化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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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对不起……”我吸了吸鼻子,小声说。
他没应这句话,只是又紧了紧怀抱,低声问:“晚上没吃药?”
我一怔,心虚地埋着头。吵起来之前,他确实提醒过我吃药,被我故意无视了。他总是记得这些,记得我各种刁钻的忌口,记得我生理期的准确日子,记得我睡前要吃的维生素和安眠药。而我,似乎只记得如何用言语伤害他。
“忘了。”我含糊道。
他叹了口气,那叹息里没有责怪,只有一种沉重的、让我心头莫名一紧的东西。“我去给你拿。”
他松开我,转身去客厅茶几拿水杯和药瓶。我看着他的背影,肩线依旧挺拔,却好像比记忆中被什么东西压得低了一些。
这种莫名的感觉,像一粒投入湖心的石子,漾开圈圈涟漪,但很快就被他递到手边的温水和水杯里几颗彩色药片打断了。我乖乖吞下药,他接过空杯子,顺手揉了揉我的头。
“睡吧,很晚了。”
那晚我睡得不踏实,断断续续地做梦。梦里反反复复都是他站在门外数数的背影,孤独,又执拗。
日子依旧过着。我的情绪依旧像六月的天,说变就变。我还是会说反话,还是会在情绪上头时口不择言。但他始终践行着他的“策略”。
我说“你别管我”,他会默不作声地把我乱扔的衣服叠好收进衣柜。
我说“烦死了”,他会把我想吃又嫌麻烦不肯做的糖醋排骨端上桌。
我说“你走开”,他会站在原地,或者真的暂时离开我的视线,但绝不会过他心里那个“安全距离”,并且总在我即将被恐慌淹没前,重新出现,用他的方式告诉我,他还在。
有一次,吵得特别凶。为什么事已经记不清了,只记得我当时像被踩了尾巴的猫,把所有能想到的伤人的话都扔了出去,甚至失控地用手推搡他,让他“滚,永远别回来”。他一步步退到门口,依旧开始倒数。
“十。”
“九。”
我捂着耳朵尖叫:“别数了!江临我讨厌你这样!你滚啊!”
“八。”
“七。”
他的声音穿过我指缝的屏障,固执地钻进大脑。
我冲过去,用力推他,想把他彻底推出我的世界,好像这样就能证明什么。他顺着我的力道后退,后背撞在走廊墙壁上,出一声闷响。但他数数的声音甚至没有停顿一下。
“六。”
“五。”
我像一拳打在棉花上,所有的力气都被卸去,只剩下无力的绝望和对自己深深的厌恶。我瘫坐在地上,把自己蜷缩起来,哭得不能自已。
他数到“一”,走进来,没有立刻抱我。他只是蹲下来,平视着我,然后用指腹一点点擦掉我满脸的眼泪和鼻涕,动作轻柔得像个易碎品。
“推够了?”他问,声音有些哑。
我哭得打嗝,说不出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