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是他展示的甜蜜旅行合照,是我无数次试图摆脱他过于密集的关注的烦躁;
不是他讲述的我出意外前我们正在筹备的婚礼,是我最后一次约他见面,在那个陡峭的临海悬崖上,我声音颤抖却无比清晰地提出分手:“周叙白,我们结束了,你的控制欲让我窒息。”
他当时的表情,从不敢置信到扭曲的暴怒,一把抓住我的手腕,力气大得吓人:“结束?林薇,你想都别想!你永远都是我的!”
挣扎,推搡,悬崖边松动的碎石滚落,掉进下方咆哮的海浪里。
然后是他那双彻底猩红、失去理智的眼睛,和他用尽全力、将我推下悬崖时那声扭曲的咆哮:“那我宁愿毁了你!”
冰冷的恐惧,下坠的失重感,身体撞击岩壁和水面的剧痛……
所有被抹去的、被篡改的记忆,如同沉没的冰山轰然浮出水面,带着彻骨的寒意和清晰的痛楚,瞬间将我淹没。
三年前,不是意外。
是他。
是他亲手杀死了那个试图逃离他的林薇。
海水再次涌入鼻腔,但这一次,那窒息感却仿佛来自三年前那个绝望的瞬间。恨意,如同海底滋生的毒藤,疯狂地缠绕住心脏,带来近乎炸裂的疼痛。
我不能死。
绝对不能死在这里!
强烈的求生欲伴随着恢复记忆带来的巨大冲击力,让我爆出前所未有的力量。我拼命划动四肢,忍着全身骨骼仿佛要被水压碾碎的疼痛,朝着头顶那片微弱的光亮挣扎而去。
“哗啦——”一声,我终于冲破海面,冰冷的空气涌入灼痛的肺部,引起一阵剧烈的咳嗽。雨点砸在脸上,又冷又疼。游艇就在不远处,音乐还在响,派对正酣,没有人现少了一个无足轻重的“玩具”。
我环顾四周,漆黑的海面起伏,看不到岸线的灯光。必须离开这里,在他现之前。
我憋着一口气,奋力向着与游艇相反的方向游去,借着雨幕和夜色的掩护,尽可能远离那艘载满了谎言和罪恶的华丽牢笼。冰冷的海水不断带走体温,力气在快流失,但脑海里反复闪现的悬崖画面和他推我那一刻狰狞的表情,成了支撑我挥动双臂的唯一动力。
不知过了多久,几乎耗尽了最后一丝气力,我的脚终于触碰到了粗糙的砂石。我踉跄着爬上岸,瘫倒在冰冷潮湿的沙滩上,雨水无情地冲刷着我的身体,冷得牙齿都在打颤。
我剧烈地喘息着,每一次呼吸都牵扯着胸腔的疼痛。眼泪混着雨水和海水泥泞地流下,却不是出于悲伤,而是劫后余生的剧烈情绪和汹涌恨意的宣泄。
远处,游艇的轮廓在雨夜中像一个模糊而罪恶的梦。
我蜷缩在沙滩上,指甲深深抠进湿冷的沙子里,身体无法控制地颤抖,却不是因为寒冷。
记忆的闸门彻底打开,洪流汹涌,一幕幕清晰得残忍。那个骄傲、独立、最终看清他占有欲本质而决意离开的林薇,并没有死在三年前的悬崖下,也没有死在那片漆黑的海里。
她回来了。
带着所有被窃取、被篡改的时光,带着坠崖时冰冷的恐惧和海水窒息的痛苦,更带着刻入骨髓的恨意,从地狱里爬回来了。
周叙白。
我在心里一字一顿地咀嚼着这个名字,如同咀嚼着碎玻璃,鲜血淋漓,却带来一种近乎残忍的清醒。
你以为你抹掉了一切,制造了一个全然依附于你的傀儡。
你以为你的游戏天衣无缝,可以永远将我玩弄于股掌之上。
你错了。
这场失忆的“礼物”,该结束了。
礼物?不,这是诅咒。而如今,诅咒反弹了。
雨还在下,冲刷着身体,却洗不尽那从记忆深处弥漫开来的血腥味和海水咸涩的绝望。我趴在冰冷的沙滩上,咳出呛入气管的海水,每一次痉挛都让身体痛得像要散架。牙齿不受控制地磕碰,出细碎的哒哒声,在哗哗的雨声中微不可闻。
冷,刺骨的冷,从皮肤钻进血液,冻结骨髓。
但比身体更冷的,是心里那片刚刚被记忆犁过、荒芜冰冷的废墟。悬崖边呼啸的风,身体下坠时刮过皮肤的剧痛,砸入海水时那窒息的绝望……还有他推我那一刻,那双猩红的、充满了毁灭欲的眼睛。每一个细节都清晰得可怕,反复碾压着神经。
三年。
整整三年。
我活在一个精心编织的蚕茧里,把他当成救赎的光,对他心存感激,甚至因为无法“记起”他口中的爱而愧疚不安。我小心翼翼地揣摩他的喜好,压抑着内心深处那些不合时宜的“直觉”和“怪异感”,努力扮演着他期望的那个“失忆后脆弱依赖他”的林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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