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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愁（第4页）

我们像两只怒气喷发的狼和虎，剑拔弩张，蓄势待发着扑向对方撕咬。

我从来没有见过如此怒气冲天的他，惊地我心有馀悸，恐惧万分。

我知道他不会动手，但是那从来柔情似水的爱意，如今全是盛怒，带着滔天恨意。

天哪，我快坚持不下去了。我就快耸动了，我就要伏在他身上痛哭，就快要露出真实的面目了。

屋内充溢着卤水食品的特质香味，荤菜素菜，卤汁，八角，叶片，白芷···直冲鼻头，路经喉咙，抵达脾胃。

他低垂眼睑，脸上瞬间闪烁着奇异的柔和，忧伤和痛苦交织，嘴唇蠕动欲言又止。

但，他妈妈来了电话。惊醒两人，把他拉回更需要面对的现实。

他转过头，跟她说咖市话，用家乡话筑起护城河。我永远跨不过去的那条河。我这边的河再也不会淌过我的脚踝了。因为已经干涸。

他看了看手表，表情凝滞，捏着手机的手臂青筋要跳将出来。

“说到底，是你自己臆想。你对我妈心存偏见。她也许有老咖市人的观念。对我们的恋爱，虽不支持，但从来没有反对过。这一次我父亲的事加重她那时的病情。我也早跟你说过，是当初生我的时候落下的病根。全因为我的关系。

你可以不喜欢她，但请你不要因为你父母···就认为她的母爱不值得尊重敬佩，就质疑她作为母亲的出发点。”他像从海里游上来，带着满身的湿意。

我尽量语气漠然，“是啊。我都忘了你们一家人是多麽相亲相爱，其乐融融，互相信任，团结一致，幸福的一家人。我真的太嫉妒了。”

他瞪着我，震惊于我翘上天的讽刺调子。

郑湘打到我的手机上来。

“泠然，方乘出发了吗。”

“马上。”

“你······”

“嗯。”

“好。”

“你妈催你回家。我叫了的士，在楼下等着。你自己请便。”

他低垂着头，眼泪慢慢打转，“你从来···没有我爱你的一半多。”

“···是的。”

“所以，我艰难的开始，你轻而易举地放手，又一次。”

“你说得对。我不够爱。所以克服不了摆在眼前的困难。我更愿意走一条更容易简便的道路。我以前总想着逃离这里，去盛城，去咖市。死都不回来。可是现在我才发现，小城市的生活最适合我，我属于这里，生于斯长于斯。

就像你，从小到大都在咖市。你根本过不惯这里的生活，你一直在忍耐。有一天忍耐过了你的阈值，不知道会发展成什麽难堪局面。与其互相憎恨，厌烦，不如早点一刀两断，起码还有一点馀情在。”

他面庞上的肌肉抽搐，望着我的眼里全是茫然，像一个失去指南针的海员，呆滞遥望没有目的的前方。

我的手机响了，的士司机催促。

“走吧。再不走赶不上高铁。”

他向前一步，我退後两步。

“你最爱的还是你的···前男友。那时哭得那麽伤心。打雷暴雨都不在乎，为他流泪为他不惜大闹评委不顾前程。”

我的手搭在椅子上，恍悟道：“是啊。我到现在，总在想一直跟他在一起有多好。孩子都两个······”

他愕然地一把抓住我的手腕，抓得死死的。

“放手！”

“可惜···他早把你抛在脑後，要跟别人生第二个孩子。一个都不给你机会···”眼泪顺着他两边的眼角跌落。

我甩脱不开，“就算他跟别的女人有十个孩子，也改变不了他在我心里高过你的位置！”

他怒极反笑，重重丢开我的手，脸色灰白，“我哪点······”他也许觉得悲哀羞辱，推着行李朝门口去，走了出去，又一脚跨进来，“分手是你单方面提的，我没有同意。”

我伫立在窗口，仰望天空。月亮悄悄爬上来，若隐若现，蓝白的天空染上深色，楼下散步的人越来越多，吵闹声，喧闹声，啼哭声，由远及近，由近及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