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须知女子亦鸿鹄,何须燕雀论短长?各展其才安一方,便是闺中好风光。”
婉儿怔怔地听着,她缓缓抬起手,用力抹了一把脸上的泪痕,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了一个浅浅却坚定的笑容。这一刻,她不再是那个只会害怕和哭泣的婉儿了。她的心里,住进了一位历经沧桑却始终脊梁挺直的佘老太君,也记住了一对在权力巅峰闪耀过又陨落的传奇女子,她们是警示,也是参照。
前路依然漫长而未知,或许布满了荆棘与陷阱,但婉儿知道,自己再也不会像从前那样茫然无措、胆怯退缩了。她已经找到了自己的人生坐标,也明确了自己要成为什么样的人。无论未来等待她的是深宫内院的尔虞我诈,还是其他未知的挑战,她都将以本心为舵,以智慧为帆,以坚韧为桨,稳稳地走下去。
夜漏三更,万籁俱寂。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下一片清辉,与屋内跳动的烛火交织,映得宣纸泛着温润的光泽。林苏铺开一张全新的澄心堂纸,狼毫饱蘸浓墨,笔尖悬在半空,脑海中却翻涌着不息的浪潮——婉儿那句“我想成为佘老太君那样的人”还在耳畔回响。她知道,此刻需要的不是空泛的慰藉,而是一则更具体、更震撼、更能点燃灵魂的故事,来回应这份沉甸甸的期待。
她深吸一口气,提笔落下,墨痕在纸上晕开,力道遒劲:林苏的笔触没有停留在此,她缓缓将视角移开,穿过层层叠叠的悲戚,投向了天波府那厚重府门之后,那些被遗忘在荣耀与伤痛背后的女人们。
她们是谁?
是杨大郎战死雁门关后,守着牌位度过二十载春秋的张金定;是杨二郎血染陈家谷,年纪轻轻便独守空闺、鬓已染霜华的李翠萍;是杨三郎马踏联营而亡,如今早已身形佝偻、眼神却依旧清明的花谢玉;还有那些追随杨家儿郎战死的偏将、家将的遗孀,她们或年迈,或年轻,或有子嗣,或孤苦无依,却都穿着一身素服,在各自的院落里,用沉默承载着最深沉的伤痛。她们是天波府的基石,是荣耀背后最沉默的注脚,是被礼教束缚在“未亡人”身份里,只能以泪洗面、祈福祷告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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彼时,西夏大军再度压境,边关告急,朝中却无将可用。穆桂英悲愤交加,毅然上书请战,却引来满朝非议——“一个寡妇,如何能掌兵权?”“天波府已无男丁,一个妇人能掀起什么风浪?”“恐误国误民!”流言蜚语如刀,刺向这位痛失夫君的女子,也刺向摇摇欲坠的天波府。
就在这内忧外患、绝境丛生的时刻,佘太君做出了一个震惊所有人的决定。
深夜,天波府内一声沉闷的鼓声响起,那是府中召集家将的聚将鼓,许久未曾敲响。鼓声穿透夜色,回荡在府内的每一个角落。当人们以为会看到寥寥无几的老家将时,来到议事厅前的,却大多是身着素衣、面带泪痕,却腰杆挺直的杨家寡妇们。她们相互搀扶着,从各自的院落走来,眼神中带着茫然,却也藏着一丝压抑已久的躁动。
佘太君身着一身半旧的铠甲,那是她夫君杨继业当年征战时所穿,铠甲上还留着岁月的痕迹与淡淡的硝烟味。她拄着龙头拐,一步步走上高台,苍老的声音因为激动而微微颤抖,却字字如铁,掷地有声:“孩子们!我杨家世代忠良,男人个个血染沙场,马革裹尸,对得起天地,对得起君王,对得起天下百姓!如今,贼寇又至,铁蹄践踏我大宋河山,欺我大宋无人,更欺我杨家再无男丁!”
她猛地举起龙头拐,指向门外漆黑的夜空,声音陡然拔高,带着雷霆之威:“他们以为,没了男人,天波府就垮了?以为我们这些寡妇只能哭哭啼啼,守着牌位了此残生?以为大宋的边关,就任他们肆意践踏了吗?!”
议事厅内一片死寂,只有烛火噼啪作响。下一刻,压抑了太久的悲愤、不甘与血性,如同沉寂火山的喷,瞬间席卷了整个大厅!
“记得!我如何不记得!”一位老妇踉跄着上前一步,正是杨大郎的遗孀张金定,她头花白,满脸皱纹,声音嘶哑得如同砂纸摩擦,“我夫君二十年前战死雁门关,头颅被贼寇悬挂城门,我日日夜夜都在想,何时能为他报仇雪恨!”
“太君!我夫君新丧,尸骨未寒,贼寇便又来犯,此仇不共戴天!”一位年轻的寡妇泣声道,她是杨宗保的副将之妻,嫁入杨家不过一年,便成了未亡人,眼中虽含着泪,目光却决绝如铁,“我自幼随父兄学过骑射,夫君也教过我杨家枪的基础,我愿随军出征,哪怕只是马前卒,也要亲手杀几个贼寇,为夫君报仇!”
“我虽老了,拉不开强弓,挥不动重刀,但我认得阵图,年轻时跟着夫君打理过粮草,可为大军料理后勤!”
“我懂医术,能包扎伤口,救治伤兵,绝不让前线的姐妹们有后顾之忧!”
“我只会缝补,但我能连夜赶制军衣、绑带,让将士们穿得暖、用得安!”
一声声呐喊,一句句请战,汇聚成一股磅礴的力量,震得议事厅的梁柱仿佛都在颤抖。这些平日里被礼教束缚在内宅、被世人视为柔弱无能的女子们,在这一刻,被国仇家恨与佘太君的号召点燃了心中的火种,焕出惊人的能量。
佘太君老泪纵横,却突然仰天大笑,笑声中带着欣慰,带着决绝,带着一股凛然正气:“好!好!这才是我杨家的媳妇,这才是我大宋的女子!不分男女,皆是忠烈!今日,老身便与你们一同,扛起这天波府的责任,守住我大宋的河山!”
她当即下令,将所有请战的女子整编:
通晓武艺、骑射精湛者,编入穆桂英的亲卫营,由穆桂英亲自调教,作为先锋或辅助战队;
擅长医术、药理者,组建“娘子医护营”,负责救治伤兵、研制草药、处理伤口;
精通后勤、粮草、通讯者,组成“娘子保障营”,掌管粮草运输、物资分、军情传递;
即便只会缝补、烹饪的女子,也被组织起来,成立“娘子工坊”,日夜赶制军衣、绑带、旗帜、箭矢囊。
林苏的笔触,着重描写了这支特殊军队的磨合与成长。起初,她们遭遇的不仅是外界的嘲笑与质疑,更有军中守旧将领的抵触——“一群寡妇,能成什么气候?”“让女人上战场,简直是滑天下之大稽!”甚至有士兵私下议论,认为她们只会添乱。
但佘太君以无上威望压阵,穆桂英以过硬的能力和坦荡的人格魅力统御全军。
最终的大战,在边关的野狼谷打响。穆桂英率领主力部队,与西夏大军正面鏖战,刀光剑影,血流成河。西夏王见正面久攻不下,暗中派出一支精锐骑兵,绕过主战场,直扑防卫相对薄弱的中军大营与后勤所在的山谷,企图一举摧毁宋军的根基。
危急时刻,留守大营的佘太君没有丝毫惊慌。她亲自披上杨继业的旧甲,手持龙头拐,一步步走上山谷的隘口,站在了由所有留守寡妇、伤兵、甚至伙夫组成的防线最前方。她的身后,是堆积如山的粮草,是卧病在床的伤兵,是整个宋军的命脉。
夕阳的余晖洒在她苍老却挺拔的身影上,映得铠甲泛着金色的光芒。她没有说什么豪言壮语,只是用那沙哑却无比坚定的声音,一字一句地说:“孩子们,身后是我们的粮草,是我们的战友,是我们能赢的根基,更是我们杨家的根,大宋的魂!今日,老身与你们同在!杨家妇,可死,不可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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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家妇,可死,不可退!”
这句口号,如同惊雷般响彻山谷,穿透了厮杀的呐喊,激荡在每一个女子的心中。她们握紧手中的武器——长矛、弓箭、大刀,眼神坚定,没有丝毫退缩。
那一战,惨烈到了极致。西夏骑兵的铁蹄踏碎了山谷的宁静,弯刀挥舞着致命的寒光。寡妇们凭借着隘口的地形优势,与敌军展开了殊死搏斗。她们没有受过正规的军事训练,招式不够精妙,力量也相对薄弱,但她们有血性,有默契,有守护家园的决心。她们用身体挡住敌人的刀锋,用长矛刺穿敌人的胸膛,用石块砸向敌人的战马。有的女子手臂被砍断,依旧咬着牙,用另一只手死死抱住敌人的腿;有的女子中了箭,却拼尽最后一丝力气,将手中的刀插进敌人的心脏;有的女子为了掩护战友,毅然扑向敌人的骑兵,与敌人同归于尽。
佘太君站在最前线,龙头拐舞动如风,每一击都精准狠辣,她虽年迈,却指挥若定,哪里战况危急,她的龙头拐便指向哪里,那里便是最顽强的抵抗点。她的白被鲜血染红,脸上溅满了血污,却依旧目光如电,仿佛一尊不可撼动的神只。
不知过了多久,就在防线即将被攻破的瞬间,远处传来了震天的喊杀声——穆桂英率领援军赶到了!看到山谷隘口上,那些满身血污、相互搀扶着依旧不肯后退的女子们,援军将士们无不热泪盈眶,纷纷怒吼着冲向敌军,与寡妇们并肩作战。
最终,西夏精锐骑兵全军覆没,宋军大获全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