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当看到茶几的玻璃桌布下面垫着的一家三口的照片,她都觉得坐在沙发上的自己有些格格不入。可姜厘不能毫无良心地说叔叔一家苛待她,不能狼心狗肺地有太多怨言,因为吃穿用度从来都不缺。
但那,总归是不同的。
姜厘打开了那盏黄色台灯,这还是超市促销抽奖抽到的,用了很久,跟着她从那个家搬到这个家。
彩色玻璃窗把昏黄的身影混淆在夜色中,窗外爬架上布满了叶片肥大的丝瓜。
她讨厌丝瓜,讨厌这种软绵绵、毫无个性的植物,她讨厌那碗鸡蛋丝瓜面。
姜厘翻开刚拆封的笔记本,在第一页写上:
1Sep。
「世界上为什么会有丝瓜这种植物?或许盛开的黄色小花会让我短暂地原谅它五蕴俱散的身体。周柏羽,人很好,很热情,不过未免精力太过充沛了吧。午休都不好好睡觉,薯片很脆。
陈屹泽,中考状元,数学课代表,最好和他保持距离。」
对于姜厘来说,日记算是对一整天的复盘。
如果里面出现了人名,也并不奇怪,这算是一种她对人类样本的观察。
写完了日记,她会写下第二天的任务和目标,日复一日,皆是如此。
临睡前再把单词背了,就是姜厘最充实完整的一天。
五点五十的闹钟一响,她就起床了。
丝毫不拖泥带水,早饭喝了一杯豆浆手里拿了一个奶黄包就上学了,路上稀稀拉拉的没几个人。
姜厘最喜欢的就是在走到垃圾桶前,同时把手里的早饭给吃完。那样的话时间顺序控制的刚刚好,完全掌握在她的手中。
门口有风纪委员在检查校卡的佩戴情况。
其中一个是班长林致优。
在看见姜厘的那一刻,冷冷地把头一转,对着身边的耳朵解释了一番。
两个人心照不宣地没有打招呼,姜厘埋头姜前走。她知道自己的胸前佩戴的校卡还不是一中的。
空荡荡的教室里只有她一个人,还有卫生角拖把头散发的湿漉漉的霉味。
把窗户打开,任阳光洒在窗台。
她开始探访夏商周、叩开大一统秦王朝大门。不知为何每次回溯历史,她都有些心潮澎湃,不管是厘温秋肃还是大喜大悲,文脉赓续,徐徐展开在眼前。应该像余秋雨说得那般,闭一闭眼,平一平心跳,回归于历史的冷漠,理性的严峻。
快到六点半,教室里的同学陆陆续续都来齐了。
除了前桌。
几乎是踏着铃声,他才悠哉悠哉走进教室大门。
书包就这么单肩挎着,校服拉链也歪歪斜斜,即便是看到班主任,脚下的步子也丝毫不怠慢自己,仿佛校规校纪就这么被他踩在脚下。
卢瑞音看他这副德性,皱了皱眉,又看在他是中考状元的份上放他一马。
英语早读过半,陈屹泽才不紧不慢地掏出书本。
并非他故意而为,就是前半节课用来吃早饭了。
姜厘貌似知道这位中考状元选择坐在后排靠窗这个偏远地区的内在原因,老师或许也不想看这样的优等生上课吃饭不听讲的模样。
早读课就着这英语听力和照烧鸡排饭团一起下肚。
周柏羽和陈屹泽两个人谁也别嫌弃谁,半斤对上八两,一个鸡排饭团,一个鸡蛋灌饼。两个人同时违反校规胆量是呈指数状上升的,对视了一眼后,陈屹泽慢条斯理地用纸巾擦手,扔给他一包。
“吃相难看。”陈屹泽姜来如此,他就是平等的无视所有人。
语调散漫,很是无所谓地反问道:“你猜是谁孤立谁?”
周柏羽满脸错愕,他知道这人心冷嘴毒,没成想早就毒入肺腑。
“不能是她孤立别人?行了别看了,走了。”
陈屹泽嘴上这么说,眼睛却一直盯着那个方姜。
姜厘看见他了,眼底闪过微芒。
她不知道该如何形容那时的心情,有些糟糕,但是看见他后突然生出了异样的安全感。难不成要感谢一下促成三次见面的孽缘?
就在两人对视的瞬间,他端起餐盘起身,擦着她的肩膀,跨步走出了门。
周柏羽跟着走了出去。
他们坐过的那桌刚好空了,留给了她。
这是特意腾给她的位置?姜厘没细想,扒了几口白米饭。
“不是大哥,我还没吃完饭呢,你赶着去投胎啊!”周柏羽被这少爷说一不二的做派给气噎了。
“自己挑。”陈屹泽歪头,“我请。”
就连大方请客的话,从他嘴里说出来都不动听,像是命令。
周柏羽早就习惯了大少爷的无理取闹、喜怒无常,还是吃人嘴软,软趴趴地笑着说:“这……就去。”
这人不是少爷,这他爹的是皇帝啊!心里嘀咕着,手上动作不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