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余人怕只一人过去显得她们心意不诚,也跟了来跪下祈求,“恩人就捎上俺们吧,这一路上俺们自己便能解决吃住,断然不会麻烦您。”
“是啊是啊,等日后安顿下来,也好做牛做马报答您。”
张庭拍拍手上的灰站起来,双手卡着腰,“我是要去漳州府凤仙县任职,你们、”她顿了下思忖着,“漳州府位于偏远边陲,且才经历过旱灾,不便耕种,经济滞后。你们若跟着我去凤仙县,远比去别处谋生要差得多。”
纷纷泣涕涟涟,再给恩人磕头,心中急迫地捉紧最后一根救命稻草,“恩人,求求您,就让俺们跟着去吧!只要跟着你,再苦再累俺们都不怕!”
在哪儿不都是被贪官恶吏吸血吸髓?更有甚者,直把她们骨头血肉吸干都犹觉不够。
像恩人这般仁善的少之又少,错过这个村就没这个店儿,更别提她是去凤仙县任职,若跟着她,她们头上就有靠山,便不怕遭人盘剥殆尽了。
眼前这绝佳的机会,她们一定得把握住。
“恩人,求求您了。”
“收下俺们吧,俺们不会跟您添麻烦的。”
“俺可会找吃的了,恩人这一路的吃食就包在俺身上吧!”
“俺力气大,给恩人打水提水刷马!”
“奴家、奴家身无长处,略会些缝补,恩人若是衣裳破了,尽管交给奴家。”
“恩人!奴家的灶房手艺在村里略有薄名,也极会省油省盐,若、若您不嫌弃,灶上活计就交给奴家来做吧!”
几十数人用期盼的目光齐齐注视着张庭,紧紧盯着她的动作,心都提到嗓子。
楠楠窝进父亲的怀里,心头涌起希冀。
宗溯仪眼中掠过挣扎的情绪,眉头几乎锁在一处,半抿着唇别过脸。
这些流民,口口声声说自己对妻主很有用,可实际现在还要靠她大把接济,还要靠她的势力安稳度日。而妻主只要花些小钱,就可聘多个廉价又好用的仆婢,到底是谁多占了便宜?
但是且不说悍匪当道,单是这些流民没钱没势没地,无论流亡到何处都是死路一条啊。
宗溯仪敛下神情,侧头细细凝视张庭,心口发紧,手不由自主绞在一起,他说不清自己想要什么,只静静等待最后的结果。
妻主会拒绝吗?
第125章
眼前一张张饱含期待的面孔,竟与绿田县妇老乡亲的重合。
青涩的,年迈的,年幼的,男人,女人……
曾经也有这样一帮人追崇仰慕着她,为她论功扬名,在她遭人陷害时挺身维护。
张庭认可这样的利益互换,但平静无波的心湖却不受控泛起波涛,胸中似有什么东西在悄然生长、壮大。
她垂下双手,庄重地扫视在场的每一张脸。
“你们不必跟着我。”
只一瞬,众人眼里的光芒熄灭,如她们身上的衣物般灰扑扑的,黯淡无光。
张庭却说:“既然尔等毫无罪责,是被乡绅官吏盘剥才沦落至此,那我为尔等指条明路。”
她指了指县城的方向,“此地离府衙不远,你们赶紧赶慢明日一早堵到县丞上值的门口,”又直指地面,浅笑着,“往地上一跪,高呼‘求胡县令为吾等做主’,如实呈报便可。”
众人面面相觑,面露难色,“恩人,俺们便是遭贪官迫害才离开家园,流亡天涯,这若是再捅到贪官面前,她不会要了俺们的命吧?”
“恩人,为何堵县丞却喊县令的称谓?”
“这么简单,就将田地还给咱了?”有人不可置信挠挠头。
张庭不做解答,只给众人吃了颗定心丸,“尔等且去便是。”
“我会帮你们的。”
……
夏日毒辣,回到马车上宗溯仪才觉活了过来,但坐了会身上的细汗还没有消下去,干脆趴在冰盆旁扇风为自己送来一阵冰凉。
他缓缓闭上眼睛,露出恬淡闲适的神情,享受这来之不易的凉意。
真想把冰盆走哪儿揣哪。
他正沉醉在美好的幻梦当中,却顷刻间感觉天旋地转,他被人拦腰抱起远离了冰盆。
“放开、放开!”宗溯仪手疾眼快握住冰盆一角,急促喊道。
张庭掰开他紧握冰盆的手,将人抱离冰源附近,按进小榻里边,“郎君总是不长记性,你如今可是孕夫,不可离冰那般近。”
宗溯仪卧倒在小榻上,瘪着嘴呜咽,“可是我好热,好热的。”安心地摸了摸肚子,“崽崽还在,没有被冻跑。”
转头又跟妻主哭诉:“可是要被热化了。”这样节制用冰,他每天不说多热,但身上总是黏黏糊糊的,比汗流浃背还要不舒服。
他缩过来抱住说一不二、娘心似铁的死鬼,求她:“每日让我多用些冰好不好?妻主求求你了,这样不上不下要冷不热的感觉,好难受啊。”拉着她的手覆在自己脸上,眼神中充盈着满满水汽,仿佛若是不同意下一刻便要来场大雨。
张庭微拧着眉,伸手摸了摸他的背心,温度正常略有薄汗。
她爱怜地抚着夫郎的脸,但为着他和孩子的健康着想,怎么都不许他过度用冰。
宗溯仪听了这话,干嚎一声卧回小榻里,还猛锤几下。
不懂怜香惜玉的臭女人!
张庭无奈拿了扇子为他扇风,“这样好些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