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渺面色柔和,褪去披风在殿内逗弄着两个毛茸茸的小家伙,同时分出心神,听罗氏和其他几位嬷嬷汇报这个月后宫内的各项事务。
恢复记忆的风波尚未完全解决,但在温渺过分平稳的情绪下,这场本可能爆发得极其热烈的矛盾周围好似被笼罩了一层轻薄的水雾——
没有伤人的言语,没有过分的行为,没有难以修补的关系裂缝……有的仅仅先前那场交谈后,回归理智帝后各自在自己的殿宇内处理公务。
专注之后的时间过得飞快,因为后宫事务有罗氏和其他几个嬷嬷分担管理,温渺所需要过目的事情并不多,在乾元帝的安排下,她过得比历代皇后都要自由、轻松,便只是听了听汇报总结,拿了几个罗氏她们拿不了的主意。
而后则是宫外睿亲王姬衡送来的折子——是有关于奴婢制度改善和京中西市署的诸事。
看到这些内容时,温渺不免唇角微勾,她也不曾料到失忆之后的自己,竟还在乾元帝的引导下懵懵懂懂干出了这么一件事。
很多时候,乾元帝给她的感觉……都不像是一个皇帝。
温渺想了想,提笔在睿亲王的折子上做了回复,等做完这些事情后,已经到了酉时。
凤仪宫外的天色染了浓郁的橘红,更远的地方则蔓延出了沉甸甸的黑蓝,隐隐能瞧见寒冬下光芒冷淡的星子。
她眯了眯眼睛,放下雪球和小猫,叫拾翠和挽碧继续照顾。
“娘娘……”
挽碧出声:“今晚您……”
挽碧的话并不曾问完,但温渺却知道对方的意思,她笑了笑,轻声道:“我在陛下那边休息。”
若是她今晚不回去的话,恐怕独自待在太极宫内的“大狗”,会着急坏的吧?——
作者有话说:突然想到,如果陛下从小生活在现代,那应该会懂的很多吧,比如什么狗啊栓啊项圈啊之类的……
渺渺:(后背发凉)
第64章弄脏“这是惩罚。”
日落之前,冬天的天气更显寒凉,尤其欠缺了光照,风都刺人得厉害,故而温渺是乘着宫中的轿辇回的太极宫。
按照以往旧历,皇宫之内通常只有帝王可坐肩舆出行,后妃女眷则需帝王许可,才可同样有乘坐肩舆的权利。
但温渺不一样。
从她第一次入宫,尚且不曾成为皇后的时候,她在大楚皇廷中享有了全部的特权和优待。
乾元帝虽为大楚皇帝、九五之尊,可他对自己手中所掌握皇权的占有欲,甚至不及对温渺的那份占有欲的百分之一——
他不能接受温渺离开自己的视线,不能接受温渺成为旁人的妻,不能接受温渺不看他、不喜欢他。
但若将这个对象换作旁人挣破脑袋、舍了性命都想要得到的皇权,乾元帝却大方的厉害。
他甚至心甘情愿将这份权利当作是自己的一部分“魅力”和“资本”,如同开屏炫耀的公孔雀一般,尽可能地将其捧到温渺眼前,哪怕他的皇后是为财、为权而多看他一眼也行。
正是因为乾元帝这份大大方方、明摆着的态度,整个皇宫之内上上下下的宫人都将温渺当作是大楚皇廷的第二个主人,甚至许多时候胜过乾元帝本人。
而今,冬日被扫开了积雪的青砖地上,宫人们抬着轿辇缓缓行过,砖红色的宫墙立于两侧,隔绝了寒冬那过于凛冽的风。
徐胜和张继依旧候在太极宫前,温渺下了轿辇,温声吩咐徐胜叫御膳房摆膳,一会儿直接送过来就行。
趁着宫人们准备晚膳的时间,温渺推门进殿,依旧只她一人,身后并不曾跟随任何一位内侍仆从。
太极宫内很暖和,鎏金的大号熏炉摆在大殿的正中央,雕纹精细,透露出一种古朴陈旧,却又格外昂贵的静态美,其内点着大楚帝王专用的沉香,沉冽醇厚,犹如寒泉破岩。
温渺鼻尖微动,轻轻嗅了嗅殿内的味道。
先前失忆时她总会觉得乾元帝身上有一股特别熟悉,却怎么都说不上来的味道,很好闻,带有一种纯然的成熟感,沉厚且缓和,并不刺鼻,甚至会莫名给她一种难以言喻的安全感。
而今记忆恢复,又说开了去岁寒冬后发生过的桩桩件件的事,温渺不难意识到这股香气背后所代表的意义。
……那些梦是真的发生过的。
对沉香熟悉是因为她去年冬日穿越重病时,是乾元帝不假他人之手地亲自抱着她,照顾她、给她喂药。
而对太极宫内的陈设熟悉,则是因她当初便是在此处养病,即便一直以来都昏昏沉沉、意识混沌,可偶尔几个发热迷糊后睁眼的间隙里,还是在空茫的视线中看到了殿内的陈设。
温渺略微撩起自然垂下足以盖住脚面的裙摆,走过前厅的山水屏风,路过青烟袅袅的沉香熏炉,直至走到更内侧的位置,便见到了腰身挺拔,安静坐在软榻上望向自己的乾元帝。
周身气质瞧着凝练沉稳,可那双望向她的眼眸,却属实不算清白。
……过于灼热烫人了。
温渺甚至毫不怀疑,若是此刻那细细的铁链并不曾束缚在乾元帝的双腕上,这人恐怕在见到她的第一瞬间便猛然起身,如烈性犬一般彻底扑上来吧?
她微微躲开乾元帝那过于炽热的视线,暂时无视了对方的视线,随后目光落到了榻上支撑的小木几桌面上。
木质小几上的奏折已经被批完了三分之二,正堆叠整齐地放在旁侧,砚台上的墨迹瞧着不过刚刚风干,笔头微翘的毛笔搭在笔山之上,隐隐能窥见深色的墨迹。
显然,在她离开后,乾元帝有认真沉下心来处理这些。
“渺渺……”
乾元帝适时出声,似乎在为温渺忽略自己,而关注桌面上的奏折而不满。
为什么要看那些乱七八糟的无关之物呢?
视线一直落在他的身上不好吗?
他都这么乖了……渺渺会奖励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