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左以衔回头看着沈临安院落的方向,屏退衆人,独自一人迎风走去。
房门紧闭,左以衔可以透过窗纸看见里面龙凤烛跳跃的火焰。
他垂眸看了眼自己身上的喜服,抚平衣袖处褶皱,深呼口气。
‘吱呀’一声,左以衔推开房门。
眼前白光一闪,‘铮’一声,寒剑已然抵在脖颈处。
晏明面色铁青:“退後!”
方才一团黑色煞气潜入房间,狐妖幻形不停在劝阻沈临安。
“沈临安,辰王觊觎你许久,我知你不爱他,只要你点头,解开我封印,咱们结契,你我在大夏便可一手遮天,我知你不想委身与他,你和我在一起,我可以幻化成任何你喜欢的样子!!”
一张张人脸不停在沈临安面前浮现,终于,在狐妖幻化成谢呈渊面庞之时,太微出鞘,一剑将那煞气劈开。
狐妖惨叫两声消散离去。
晏明害怕辰王霸王硬上弓,铁了心今夜要守着沈临安。
左以衔心下并无恼意,只要他一声令下,暗卫能一拥而上将晏明拿下,甚至,他可以直接让他血洒当场……
但是他不会这麽做。
脖颈间被剑气所伤的伤口处有丝丝热血渗出,左以衔内心欣慰,起码他外出征战的日子,晏明是唯一一个可以守护在沈临安身边的人。
他站在门口没挪动,径直看向屋内。
沈临安依旧是一身白衣,房内红色耀眼,倒是给他苍白面容染上一丝薄红。
他坐在竹椅上,怀里抱着个狐狸,小狐狸拱起腰背盯着左以衔,喉间隐隐发出低吼。
“再过几个时辰,我便要上战场,临安,我不会伤害你,只是想临走前交待几句话。”他摊开手:“你看,院内侍卫都被我遣走。”
沈临安看了晏明一眼,晏明收剑走出房间,帮他们关上门时,不放心叮嘱道:“公子,晏明就在外面守着,随时可以进来。”
房门被关上,眼下只剩他们二人。
“和你大婚,一是我个人私心。”左以衔坐在沈临安对面,给自己倒了杯酒,仰头一饮而尽:
“二是为了让兄长庇佑,我怕沈氏的人会动歪心思暗杀你,你我成婚,怎麽着他们也要忌惮几分。”
他一杯接着一杯,烈酒烧心,想灌醉自己,给自己造一场真正大婚的梦境。
可奈何今夜偏偏毫无醉意。
左以衔盯着沈临安,想把这副面容刻在心里:“抱歉,那时我被兄长囚着,没有办法去忍冬城给你报信。”
此次他要在杀场对抗谢呈尧和谢呈渊,左以衔心里有数,此番怕是有去无回。
他那点修为,哪上得了战场。
若真的殒命,只希望兄长能看在自己的牺牲上,能给沈临安一条活路。
眼前心爱之人面容愈发模糊,左以衔後知後觉为自己抹了把眼泪,他起身要走,开门的前一刻,侧目,潸然泪下:
“临安,若我战死杀场,你为我哭一场吧。”
不等沈临安回答,他打开房门,身影隐没在暗夜中。
沈临安一直知道左以琮打的什麽算盘,软硬兼施,想尽办法要他唤醒傀儡术为自己效命。
他看着辰□□然离去的背影,忽然心底涌上一股悲凉。
又是一条活生生的人命,他沈临安,身上究竟还要背多少人命。
在左以琮眼里,当真是人命如草芥,就连他自己的同胞兄弟都可利用,有那麽一瞬间,沈临安当真觉得左以琮和那狐妖并无差别。
龙凤烛燃尽,沈临安在天光大亮时,听着院外左以衔整装待发丶马蹄声渐渐远去,忽然对身旁晏明说了声:
“晏明,若是有朝一日我彻底唤醒傀儡术……”他顿了顿,不顾晏明脸色煞白:
“你一定要想尽办法杀了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