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璇姨,晚上一起跨年?”他问得随意,如同确认一份早已写进彼此无形日程表的固定安排。
听筒里传来的,是比往常更久的沉默。只有细微的、几乎难以捕捉的呼吸声,传递着一丝不寻常的凝滞与……刻意控制的紧绷。
“今晚……”欧阳璇的声音终于响起,比平日低沉,语也明显慢了些,像在字句与字句之间小心翼翼地权衡、筛选,“公司这边……临时还有点尾要收。可能……过不去。”
林弈握着手机,眉头拢起一道极浅的痕。
不对劲。
年末最后一天,以欧阳璇那种将高效与掌控刻入骨髓的作风,璇光娱乐所有跨年相关事务、年终总结、来年规划,必然早已在她铁腕下安排得滴水不漏。
更何况,他们之间,早已跨越了寻常亲缘或利益的羁绊,形成了某种更深层、无需言说、甚至无需约定的默契——在这种被赋予“告别”与“启新”象征意义的时刻,彼此的存在与陪伴,远比任何光鲜的商务应酬或孤高的独处都更重要。
但他没有追问。
多年来的复杂纠缠,无数次的进退试探,早已教会他何时该进,何时该退,何时该沉默地接收对方出的、或许不便明言的信号。
“好。”他只应了这一个字,平稳无波,听不出任何情绪。
挂断电话后,那点悄然升起的疑虑并未消散,约莫半小时,或许更久一些,当窗外的霓虹彻底点亮都市的夜晚,手机再次在他掌心震动,带来熟悉的酥麻感。
这次,屏幕上闪烁的名字毫无意外,是“欧阳璇”。
“小弈,”她的声音压得极低,带着一种隐秘的、微带颤抖的急切,“来酒店一趟。现在。28o8房。”
林弈心头蓦地一动。
某种预感,带着熟悉的、禁忌的甜腥气,混合着过往无数次幽会前夜的躁动,悄然浮现,迅变得清晰。他大概猜到了。
没有多问一个字,甚至没有一丝迟疑,他起身,抓起桌上那枚冰凉的金属车钥匙。
经过衣帽间时,他的脚步顿了顿。
目光掠过衣柜里挂得整齐的衣物,从舒适的居家服到偶尔需要的正装。
鬼使神差地,他脱下了身上那件沾着淡淡咖啡渍、散着独处气味的居家毛衣,换上了一套熨烫得极为妥帖的西装,内搭衬衫,领口挺括,他没有系领带,刻意留下一点克制的随意,却又比平日居家形象郑重得多。
想了想,他又去自己的主卧里拿了一样东西。
车子无声驶入华灯初上、流光溢彩的街道,跨年的氛围已经开始弥漫。
沿街橱窗璀璨夺目,悬挂着“新年快乐”的彩饰,人流熙攘,情侣相拥,欢声笑语被车窗过滤成模糊的背景音。
目的地酒店那熟悉的、通体玻璃幕墙的巍峨轮廓在渐浓的夜色中浮现。
28o8房,他伸出拇指,按压在智能门锁的识别区,出一声轻微的“嘀”声。
推开门,林弈的脚步顿在玄关柔软的地毯上,怔住了。
预想过许多种场景,昏暗的、激情的、沉默对峙的,却未曾料到是如此具象的、铺天盖地的、近乎偏执的“仪式”。
玄关处精心调制的柔和光线下,视线所及,整个总统套房的空间已被彻底改造,面目全非。
不再是酒店标准化的、带着距离感的奢华冷淡风格,而是扑面而来的、浓郁到极致的、充满东方古典意味的喜庆。
大红色的绸缎从挑高的天花板上垂落,不是廉价反光的化纤面料,而是质地厚实光滑、触手生凉的苏绸,在暖黄的光晕下泛着流水般的细腻光泽,随着空调微风轻轻拂动。
墙上、占据整面墙的巨大落地窗玻璃上、甚至房间内每一扇门的中央,都贴着精致的鎏金“囍”字剪纸。
茶几、边柜、窗台、乃至房间的各个角落,错落有致地点缀着数十盏暖黄色的香薰蜡烛,烛芯燃烧时出极其细微的噼啪声,火苗稳定而温暖地摇曳着,将满室晕染得朦胧、暧昧。
这分明是一间被精心策划、不计成本、细节考究到极致的——婚房。只属于两个人的,不被世俗承认的婚房。
他定了定神,感到心里某种复杂难言的情绪在缓慢鼓胀,混合着震惊、了然、以及一种被极大取悦的满足感。
他穿过客厅,脚下厚软的长绒地毯吸走了所有脚步声,走向那个必然的终点。
主卧的房门虚掩着,更加柔和、更加暧昧的暖金色光线从门缝里流淌出来,在地毯上投下一道诱人的、狭长的光影。
他抬手,没有敲门,直接推开。
欧阳璇已经在那里了。以他未曾想象、却仿佛命中注定的姿态。
她站在铺着大红锦绣鸳鸯被的床边,背对着门的方向,但在他推门的瞬间,她那裹在紧身旗袍下的、圆润优美的肩膀几不可察地绷紧了一瞬,泄露了全部的紧张与期待。
然后,她缓缓地、转过身。
一身正红色的旗袍。
不是当下流行的改良后简化款式,而是近乎传统的设计,高立领紧扣着纤长白皙的脖颈,缎面光滑如最上等的胭脂,紧紧包裹着那具岁月似乎格外眷顾、精心雕琢的窈窕身段。
顶级剪裁的布料忠实地勾勒出每一道惊心动魄的曲线胸前饱满鼓胀的弧度几乎要破帛而出,彰显着巨乳的惊人分量;腰肢却收得极细,不盈一握,形成强烈的视觉对比;而到了臀胯处,丰腴圆润的轮廓被再次强调,饱满如熟透的蜜桃;随后,旗袍侧面高开叉的设计,将这种含蓄的诱惑推至顶峰——开叉几乎开到了腿根,随着她因紧张而微微调整站姿,一抹白腻得晃眼、肌肤紧致的大腿内侧便在那浓烈如血的红色缝隙中惊鸿一瞥,又迅隐没。
她的长被精心盘起,绾成一个复古而优雅的低髻,不见一丝毛躁碎,一支通体碧绿、水头极足、光泽温润的玉簪斜斜插入髻中,作为唯一的、却点睛的饰。
几缕不服帖的柔软碎被刻意留下,垂在雪白的颈侧与线条优美的耳后。
脸上化了精致的全妆,黛眉描得细致入微,唇上是与旗袍相配的正宫红,色泽饱满欲滴。
尤其眼角处,用了些巧妙的眼影与眼线技法,微微向上挑起,衬得那双惯常在商界冷静自持、洞悉一切的眸子,此刻水光潋滟,媚意从骨子里丝丝缕缕地透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