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弦月所在的船头,中了一颗炮弹。
他疾薅过两个最近的人,翻身滚开,扑倒在甲板上。
滚烫的热气烧在背后,几片小铁屑咻一下钻入肉中。
这种火炮,是镜天宗的老做法了。
剧烈的震颤过后,他顾瞧去。
那地方,已嚯开了一个大洞。
洞缘处的木板,烧起熊熊大火来,衬得他的脸,如罩一副黄金面具。
附近躲闪不及的人,有几个血肉模糊地,瘫在甲板上。
有两个,断了胳膊腿,挂在船舷上,痛呼撕心裂肺,摧肝断肠。
还有几个,坠入了海中。
溅起的红色水花,恰巧迸入他眼中。
他心头一阵绞痛。
爬起来,游目四顾,却是更惨痛的景象。
哀鸿遍布了大海。
海面上,窜着烈烈大火,火光映着大片大片的赤红海水。
海水里,浮着陷落着透红的尸体。
这个阴天,色彩那么淡,又那么浓。
天空是淡的,而大海是浓的。
恍似炎炎夏日里,火烧云的倒影。
只不过,它消耗的是生命,流淌的是伤痛。
对轰过一轮后,他们已去了快半数人。
对面也死伤颇多,可剩下的,还有几倍之多。
南宫弦月判断着局势,重新下了令。
“所有船只,加向敌军行进。”
炮弹的威力,实在太大了。
要是一直互轰下去,他们注定会很快全军覆没。
这样子,怕是没人能捱到清剿,更没人能抵到援兵的到来。
可若同敌军缩短距离的话,大炮就很难挥近攻的作用了。
届时,可以登船用兵刃作战。
虽说力量悬殊,也有点飞蛾扑火的意思。
但火烧灭飞蛾的时间,会更长。
只要往长了拖,等到李相夷他们来的希望,就多一分。
约一刻钟左右,他们的船队,脱离了敌方大的炮射程。
弹雨,都落进了后方的海里。
而存活的人,能用的船只,也锐减到了一半以下。
“放箭!”
南宫弦月说。
如今的距离,已进入了弩箭的射程。
鼓箭的战鼓声,振聋聩地击起。
万箭齐,似一场凌厉的雨,落往敌营。
箭头插入一个又一个敌人的胸膛,或钉在船板上。
由于箭头上点了火油,衣物和船体,又着起火来。
惨叫声此起彼伏,绵延不绝。
而这,也是他们的写照。
敌方的雷火炮打空,也换上了弓弩,间不停歇地向他们射。
当船越过弩箭的射程时,他们只有一万人不到了。
船也只余下,破破烂烂的几十艘。
桅杆断掉的,甲板嚯了洞的,房屋坍塌的,歪斜着行走的……总之,没有一艘,是完好的。
南宫弦月站在满目疮痍的主船船头上,再次了了了青灰色的天幕。
眉目下耷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