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见着离愁别绪渐渐浓郁,顾栀只得出声:“别说的好像我得在那儿待上许久似的。”
邓惜自觉失言,忙慌乱掩饰:“我胡说的,你别放在心上。”
顾栀明日才啓程,配的随行马车也要明日才能来接他,因而这些东西都是邓惜帮忙从踏云身上卸下,暂时搬放进顾栀院内。
等二人忙完,已是天色将晚。
“那我先走了。”邓惜有些不舍,只在内心暗叹时间竟过得如此之快,“明日几时啓程,我来送你。”
顾栀把几个装了衣服和吃食的包裹交待不忘带进屋里,转身对邓惜答非所问地道,“若是不嫌弃,用过晚饭再回吧。”
他说的平平淡淡,却是惊起了邓惜心中一方涟漪。
邓指挥使哪还顾得上什麽客气,心下还未拿定主意,嘴上便应了下来,“怎会嫌弃,求之不得!”
邓惜说完才觉得自己似乎唐突了些,挠着头不好意思地笑了。
二人彼时在院中站定,一时之间气氛竟有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意味。
直到不忘听见自己家哥儿邀请从屋内探出头来,出声问道,“哥儿,那晚饭做些什麽?”
他一出声,邓丶顾二人间仿佛独有的一层结界才堪堪被打破。
邓惜咳嗽两声,本想说做什麽都行,只要能和顾栀同桌而食,就算是让他吃昨日剩下的饭菜都无妨。
话还未出口,他便听见顾栀转身对不忘道,“今日就不麻烦你,我来做吧,我还有些行李尚未收拾好,你去卧房帮忙整理便可。”
邓惜还沉浸在突如其来的能吃到顾栀做的晚饭的喜悦中,就听见顾栀问他:“怀今,我的手艺没有不忘那麽好,只能做些简单的家常菜,不知你是否介意”
他怎麽可能介意,也未免太不知好歹!
邓惜点头如捣蒜,突然又担心自己的点头会被顾栀误解为是“介意”,他忙摇头如拨浪鼓,“不不不!”
自己一番手忙脚乱的失仪落在顾栀眼里,後者果不其然被逗笑了,“那你先去里间坐着吧。”
一碗面筋酿肉丶一碗小炒时蔬,多的肉还被顾栀汆了一碗丸子汤。邓惜看着眼前将宽袍大袖以襻膊缚住的人,平白觉得眼热。
顾栀把碗筷递到他面前,邓惜却仍盯着那人袍袖下露出的胳膊,喉头上下滚动,竟忘了伸手接碗筷。
“看什麽呢?”顾栀不明所以,只当这人在发呆,伸手又帮他布置好碗筷,“做得都是些南方的家常小菜,看你吃不吃得。”
手指碰到顾栀的手,邓惜这才回过神,他惊得一抖,有些失态,回答的话也颠三倒四,“得,得,都可,都可。”
太失态了,想他邓公子,燕都有名的“纨绔”,如何会有这样不堪窘迫的时刻。
无论邓惜如何慢慢咀嚼,恨不得一口饭掰成三口吃,这一餐终归是到了结束的时候。
“时候不早,你明日还要啓程,早些休息吧。”邓惜纵然千万般不舍,也不得不起身告辞。
——若是日後能寻个由头让顾栀住到自己府上该有多好。他拱手朝对方道别时,突然想到。
“你也早点休息。”顾栀站起身,送邓惜行至门口,他虽面色淡淡,语气也似是平常二人的分别,但邓惜总觉得,自己从对方的口吻中亦读出不舍,这不是错觉。
“明日……”“那就……”
二人同时开口,却又被对方打断,他们不由相视一笑。
邓惜抓紧了话头,“明日我来送你吧。”
他虽不曾有过担着任务离开燕都的经历,但总归是比顾栀在官场的经验多些,当然,这是面上他给顾栀的理由。
心里,他却是有诸多不舍。
尤其当他知道,顾栀这一趟出去,和谈晋扯上了关系,想起那日朝堂上的风云涌动,邓惜更觉担忧,只怕明日送行,自己又有许多说不完的话,交代不完的担心。
他说完就有些後悔,以顾栀不喜欢麻烦人的性子,也许会客气地婉拒自己明日的送别。
可下一秒,他就听顾栀温温和和地说:“好啊,那明日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