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要地,也要借此彻底斩断王府与龚毅之间那脆弱的纽带,甚至可能……挑起王府内部的倾轧!
“这……这……”
幕僚张口结舌,一时不知如何作答。
“怎麽?”
特使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冰冷的审视,“王爷连田庄都舍得抵押了,还在乎这点‘边角料’?还是说,王爷与龚元帅的‘翁婿之情’,深厚到连侯爷这点小小的要求都不肯满足?”话语中的威胁之意,昭然若揭。
幕僚看着特使冰冷的目光,又瞥了一眼桌上那诱人的金锭和文书,再想想王府岌岌可危的处境和陈戍日益暴躁的脾气,一股寒意从脚底直冲头顶。
他艰难地咽了口唾沫,脸上重新堆起比哭还难看的笑容:
“特使大人言重了!王爷……王爷对侯爷的诚意天地可鉴!些许‘边角料’,清除干净便是!清除干净便是!侯爷只管放心接收田庄!”
“很好。”
特使脸上重新浮现出那令人不寒而栗的笑容,将桌上的小匣子轻轻推向幕僚,“合作愉快。三日之後,黑石渡口,交割军械粮草,同时……接收田庄,并清理‘杂物’。”
他特意在“杂物”二字上加重了语气。
幕僚如蒙大赦,又心惊胆战地接过那沉甸甸的匣子,只觉得那金锭滚烫得灼手。
他不敢再多待,唯唯诺诺地行礼告退,脚步虚浮地离开了这间充满算计与交易气息的房间。
西平侯特使看着幕僚仓皇离去的背影,嘴角勾起一抹冷酷的弧度。
他拿起那份誊抄的地契文书,对着烛火仔细看了看,指腹摩挲着纸张的纹理,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嘲弄。
“清理杂物?”
他低声自语,声音冰冷,“正好,替我们侯爷,把那两颗碍眼的钉子,一起拔了。”
定北侯府地下冰窖。
最後一处细节完成。
陈雪(揽星)和龚毅(淬锋)同时放下了手中的工具。
工作台上,四副人皮面具静静地陈列着——两副属于“永安公主”陈雪,一副是雍容华贵下带着旅途疲惫与惊惧的模样,另一副则是遭遇烈火焚烧後的凄惨焦痕;
两副属于“定北侯”龚毅,一副是青年将领的英武坚毅却难掩风霜,另一副同样是烈火焚身的狰狞。
每一处细节,从肤色丶肌理丶疤痕丶到发际线的走向丶甚至模拟出的细小皱纹和烟熏痕迹,都逼真到了令人毛骨悚然的地步。
炉火的光芒跳跃在面具空洞的眼眶上,映出一种诡异的丶等待被填充生命的静默。
“成了。”
陈雪的声音很轻,带着一种完成精密仪器的释然,却没有半分喜悦。
龚毅拿起属于“龚毅”的焦痕面具,指腹感受着那刻意模拟出的丶高温炙烤後特有的脆硬与粘腻触感。
冰冷的材质透过皮肤传来,仿佛预示着即将到来的“死亡”。
“鹰愁涧的消息传回来了。”
龚毅放下面具,看向陈雪,“凌九霄得手。张彪那夥悍匪被成功‘激怒’,一股脑冲进了西平侯前锋营的补给队,抢掠焚烧,双方在黑石河上游打出了真火,死伤不小。西平侯前锋大将暴跳如雷,已亲率一部精锐咬了上去。战场……正朝着鹰愁涧方向蔓延。”
陈雪拿起属于“陈雪”的那副焦痕面具,冰冷的触感让她指尖微凉。
“西平侯那边呢?接收田庄的‘清理’队伍?”
“按‘醉仙居’密报,”龚毅眼神锐利,“三日後,黑石渡□□割军械粮草。同时,一支由西平侯心腹将领率领的‘接收兼清理’队伍,会直扑田庄。”
他顿了顿,声音更冷。
“我们的替身兄妹,阿岁已安排他们以‘巡查田庄丶转移部分紧要物资’为由,于两日後啓程。路线……正好会经过鹰愁涧外围。”
时机丶地点丶引燃冲突的各方势力丶见证混乱的“意外”舞台丶以及最重要的——
替代他们承受毁灭的“尸骸”……所有的齿轮,都在陈烁那愚蠢的“投名状”丶陈戍疯狂的抵押丶西平侯贪婪的“清理”要求下,被一股无形的力量精准地推到了预定的位置。
“万事俱备。”
陈雪的声音平静得如同结了冰的湖面,唯有眼底深处,燃烧着两簇名为决绝与新生的幽暗火焰。
她将手中的面具轻轻放回工作台,与龚毅的那副并排放在一起。
两副等待着在烈火中“涅盘”的面具,在冰窖幽暗的光线下,静静地散发着非人的光泽。
“只欠东风。”
龚毅接口,目光穿透厚厚的土层,仿佛看到了数日後鹰愁涧那场注定混乱而惨烈的厮杀,以及在那混乱核心,一场精心导演的丶以假乱真的“死亡”。
腐朽的巨兽正在互相撕咬,而他们,将在这毁灭的序曲中,金蝉脱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