执掌
老槐坡的寒风比临渊城里更野,卷着枯草和沙砾,抽打在脸上,带着粗粝的生疼。
几棵虬枝盘结的老槐树在暮色中张牙舞爪,树下停着两辆罩着厚实灰布丶毫不起眼的马车。
十二名精悍的汉子分散在四周,看似随意地或站或坐,眼神却如同鹰隼般锐利地扫视着旷野的每一个方向,手始终不曾离开腰间的刀柄或藏在袍下的硬弩。
他们是凌九霄从均安寨最核心的死士中挑选出来的,沉默,忠诚,身上带着一股刀头舔血淬炼出的丶收敛的杀气。
当阿岁领着两个完全陌生的身影出现在坡顶时,这十二道目光瞬间聚焦而来。
警惕,审视,如同冰冷的针尖。尽管事先已得到严令,但当真正看到那张全然陌生的丶带着风霜印记的江湖女子面容。
以及那个眉骨带疤丶眼神如鹰隼般锐利的陌生汉子时,死士们眼底深处依旧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震动。
公主?侯爷?
竟真的成了眼前这两个……
仿佛在泥泞里滚打多年的陌生人?
凌九霄排衆而出。他身形依旧魁梧如山,虬髯上沾着风尘,眼神却比鹰愁涧的落石更沉,更冷。
他大步走到陈雪(揽星)和龚毅(淬锋)面前,目光如同铁刷子般在他们脸上扫过,从那张麦色皮肤带着鱼尾纹的“陈星”,到那道眉骨疤痕透着狠厉的“关峰”。
没有言语,只有沉重的丶带着铁锈和血腥气息的呼吸。
片刻的死寂後,凌九霄猛地单膝跪地,膝盖砸在冻硬的土地上,发出沉闷的声响。
“属下凌九霄,恭迎寨主!恭迎军师!”
他的声音嘶哑,如同砂石摩擦,每一个字都带着沉甸甸的分量。
身後十二名死士,齐刷刷跪倒一片,动作整齐划一,如同被无形的刀锋切割过。
没有“公主”,没有“侯爷”。
只有“寨主”揽星,“军师”淬锋。
这跪拜,是对均安山真正主人的确认,是对灰烬中涅盘重生的领袖的效忠。
更是对过往一切的彻底割裂。
陈雪(揽星)的目光掠过眼前跪倒的衆人,在那张张或粗犷丶或沉静丶却都写满忠诚与铁血的面孔上停留。
冰窖的阴冷,王府的窒息,灵堂的哀乐,在这一跪之下,被旷野的寒风彻底吹散。
一种全新的丶带着铁与血气息的力量感,从脚下这片冻土中升起,注入四肢百骸。
她微微颔首,声音经过刻意调整,带着一丝北地口音的沉静:
“起来。此地不宜久留。”
龚毅(淬锋)擡手虚扶,动作间带着江湖客的利落:
“辛苦诸位兄弟。回山。”
没有多馀的寒暄,没有劫後馀生的感慨。
命令简洁,行动迅速。
一行人翻身上马,马车啓动,迅速融入苍茫暮色与呼啸的北风之中。
车轮碾过冻土,留下两道深深的车辙,很快又被风沙抹去痕迹。
均安山深处,聚贤堂。
炉火烧得正旺,松木噼啪作响,驱散了山腹深处浸骨的寒气,却驱不散空气中弥漫的沉重压力。
长条形的木桌上,摊放着几份最新的线报和一张更精细的北境地图。
凌九霄指着地图上几处被朱砂狠狠划掉或打上红叉的标记,声音如同滚动的闷雷:
“临渊城彻底乱了套!陈戍(靖北王)疯了,柳氏(王妃)病倒,陈烁那小子……疯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