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一些文官和部分将领则面露忧色,连番血战,均安军元气大伤,洛阳新附,根基未稳,此时远征北境,风险太大。
陈雪沉默着。她缓步走到大殿门口,望着宫苑中刚刚经历过战火丶显得格外空旷寂寥的景象。
初春的风带着寒意,卷起地上的尘土和几片焦黑的落叶。
“北伐?宇文拓?”
她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身旁的龚毅能勉强听清。
“他当然要死。慕容垂,北燕馀孽,都要死。”
她的话语里是刻骨的杀意,但随即话锋一转,带着一种洞悉全局的冰冷。
“但不是现在,关将军。”
龚毅眉头微不可察地一蹙。
陈雪转过身,玄铁王冕下的目光锐利如刀,扫过殿内所有人,最终定格在龚毅脸上:
“孤的将士,流的血够多了。
石骨坡的粟苗还没长出来,老鸦嘴的粮仓灰烬尚温!
凌帅的英灵需要告慰,但活着的人。
更需要喘口气,需要看到实实在在的‘安泰’!
均安山的根基是什麽?是田,是粮,是人心!”
她的声音陡然拔高,带着不容置疑的权威:“传旨:”
“一丶洛阳既定,改称‘神都’,为我均安根基之地!
即日起,大赦天下(除十恶不赦),
减免中原三成赋税一年!鼓励流民归乡,开垦荒地,所垦之地,五年不征赋!”
“二丶设‘劝农司’,周墨兼任首任司正,推广石骨坡改良农法丶新式农具。重修水利,以工代赈!”
“三丶格物院‘悬赏榜’扩大,凡有能工巧匠,献良策丶制利器丶兴百业者,无论出身,重赏!擢拔任用!”
“四丶劝学堂于神都及中原各州府广设分院,凡适龄童子,无论男女,皆可入学!所需钱粮,由内府拨付!”
一连串旨意,条条关乎民生根本,无一字提及立刻兴兵。
殿内那些忧心忡忡的文官和部分将领,明显松了一口气,眼中露出信服之色。
“至于宇文拓……”
陈雪看向北方,眼神幽深。
“让他蹦跶几天。
孤要他亲眼看着,他屠刀下的土地,如何在孤的手中,变得他再也啃不动!
传令北境边军,收缩防线,据险而守,坚壁清野!
凡宇文拓部敢靠近边墙百里者,格杀勿论!
孤要饿着他,困着他,让他那点残兵败将,在草原的风雪里,自己先烂掉一半!”
“王上圣明!”
这一次,是真心实意的附和声更多了。
这是阳谋,以国力碾压,以时间换空间,钝刀子割肉,比立刻决战更稳妥,也更显王者气度。
龚毅沉默地听着,面上无波无澜。
他明白陈雪的考量,更清楚这策略的狠辣。
但他心中那团名为野心的火焰,并未因此熄灭。
反而在陈雪展现出的丶越来越强大的掌控力下,烧得更旺,更隐蔽。
他需要更大的舞台,更耀眼的军功。北伐,势在必行,只是时机……
他需要等待,或者,创造时机。
“至于南边那盘散沙……”
陈雪嘴角的冷意加深。
“派人去。不是大军,是能说会道丶带着金银和‘均安通宝’模板的商人丶说客。
告诉那些拥兵自重的刺史丶太守丶水师统领……”
她的声音带着一种洞悉人性贪婪的漠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