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年
十年前,百絮轩。
“赵恙在衢州界边的生意受阻,我有意帮他……”程御史的话还未说完。
张华许原看着丈夫的眼睛,听他喋喋不休,却慢慢皱起了眉头。
“赵恙?他在衢州又什麽生意?”
“他经营着一家盐场。”程御史破罐子破摔地直说了。
张华许瞳孔猛缩:“什麽经营?他那叫私营盐场?!”
她不安地动了动:“程霄,我们不能插手,考虑要不要上报才是真。”
“这说白了就是站队,华许,听我的。”
“这要叫皇上知道了,这是株连九族的大罪啊。赵恙他疯了?”张华许清醒道。
“你先冷静一下,圣上他当然不知道。不要总把事情想得最坏。”
“我很冷静。这件事我们不能插手。”
“这是千载难逢的机会,衢州商会的巡检动向无意挤压了盐场的资金周转,此时不帮又待何时……”
“程霄,我们不能插手,现在是你不冷静。”
“如今我刚当上御史,根基不稳,朝堂多人虎视眈眈,如果我……”
张华许懒得同他废话:“我不同意!”
程霄与她商量,无非是需要衢州张家的帮助,或是一笔资金周转。
两人殊不知,房门外正偷听的孩子,父母的争吵给他们带来的又是怎样的感受?
张华许死了,她死前也没有戳破那层窗户纸,不知是对程霄留有一丝情念,还是对这个看似和睦的家微妙的依恋。
程珩和朝廷派的抚慰官员客套几句,入了灵堂,遗体不在,却有副空棺。
程束雪一身黑色丧服,安静地跪在灵堂下。
听见哥哥们回来,才起身,脸上有未干的泪痕,和程观简单抱了抱肩,紧紧抱着白挽,程珩站她身後安抚地拍拍她的肩。
听闻程霄死讯,几人便未曾穿过颜色鲜亮的衣裳,此刻都是一袭素衣,跪在了灵堂下。
白挽挺着孕肚赶回京城,还要守夜。
陈氏和虞氏不久也到了,白挽虽早同他们说过前事,还是难免愤慨,此时对着亡者,愤怒掺着万千感慨,复杂难以言状。
到了夜晚,哭位的安排因为遗体不在而被打乱,程束雪守了几夜的灵,衆人一致叫她休息去了,最後留了白挽,虞氏与珩观四人守灵堂。
虞氏劝她,白挽执意要留,知她确实是深爱过程霄,也任她去了。
白日里热得很,夜晚倒是凉风习习,吹得几人衣袖不住飘,就是堂中的烛火,引来许多蚊虫。
程珩这夜放空了脑子,好像一切都落幕了,杀了娘亲的凶手死了,他们也没了爹,府邸不知何时会转手于人,毕竟是朝廷命官的府邸,命官死了,顶多发点抚恤。
程微和程绵年纪小,又不知事情从何说起,哭得稀里哗啦,陈氏带他们去睡了。
程珩与程观对视一眼,心里涌起微妙的愧疚,程观哭笑一下,程珩知道他不後悔。
白挽也面色难看,等人走了才拿帕子遮住脸。
“娘……”程观开口。
白挽放下帕子,露出通红的眼睛:“无事,我只是,想想都快忘了华许的脸。”
现在一切都落下帷幕,赵恙的盐场,他的兵,就交给赵述处理吧,反正自古无情帝王家,他们手足情深还是相残那点事,便由赵述操心就行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