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妖界,冰崖洞。
如冰晶似的洞壁散发着幽暗荧光,中间一张石床寒气逼人,上面躺着断掉一尾的九尾狐。
本该九尾莲绽,如今却只剩下了斑斑血迹,昭示着那一尾曾经存在。
归羽木然睁着双眼,察觉那悄无声息的脚步声靠近,再假装沉睡已经迟了。
“别装了,知道你醒着的。”夙渊棉袍之外又裹着一层大裘,堪堪步入洞内便已因寒冷脸色煞白。
归羽失神盯着某处,半晌冷冷道:“你怎麽还没死?”
夙渊寻了个稍微暖和些的地方席地而坐,如谈家常一般,语调平淡,“因为父亲疼我,兄长不敢忤逆他老人家的意思。”
他年轻时闯的祸数不胜数,危及性命也不在少数,若不是流泽一再坚持,天道早就有过放弃的念头。
但归羽只是单纯咒骂,并不是在问询原因,“你们得意不了太久。”
万物没有永恒这个说法,即便是天道,也有衰颓反复之时。
这样的争辩并没有意义,夙渊叹道:“归羽,我没有亏待过你,妖界也不欠你什麽,何必呢?”
归羽沉默,只缓缓吐出了四个字,“身不由己。”
寒冷侵蚀下,身体不由自主开始打颤,夙渊预感时间差不多了,便起身离开,“九尾族先替你护了起来,一个不少,随时可以来探望。”
行至洞口暖意乍然袭来,他放松了一下身体,归羽迟来的声音响起,“……别让外界知道我醒了。”
…
赤洲地处偏僻,与皇城相距甚远,普通车马要走上半馀月的时间,倾陌嫌路程漫长,又不愿耗费灵力,软磨硬泡之下让夙渊找了两头壮硕的妖兽代劳。
自己则只管舒服躺车里,没骨头似的趴在昙朝身上,又是捏肩又是捶腿。
昙朝在倾陌心里占据一个特殊位置,夙渊握着一卷公文,心思却根本不在上面,时不时擡眼去看瘫成饼的某条咸鱼,很不是滋味。
“如果我记得不错,昙朝也是煞影卫?”
煞影卫为天道做事,主杀伐平祸乱,能力卓绝,大部分都有职务在身,像昙朝这样天天伺候人的,属实屈才了。
“昙朝除了我,对谁都没兴趣。”倾陌听罢抱得更紧了,“再说我离不开他。”
昙朝默不作声,往他嘴边递了一瓣剥好的橘子。
这样的日子他们持续了很久,一开始的同僚到後来的主仆,纵使倾陌从未将他当成真正的仆人看待,昙朝也打心底里觉得,倾陌值得他付出。
夙渊垂眸掩盖眼底划过的情绪,修剪圆润的指甲在公文上划出了一道痕迹,面上既往如常。
“倒是你,”倾陌全然没察觉到他的不悦,拐弯抹角道:“就自己一个人出来了?”
夙渊好笑,“那你觉得应该几人?”
“不带沉音就算了,怎麽不把你那心上人一块带着,也好趁此增进感情。”
“他……不太喜欢出门。”
倾陌不疑有他,资深宅找一块去了,要不说你俩好呢。
虽说如此,他想起白映非还是头疼,那小子不知又闯了什麽祸等着他呢。
拉车的妖兽起先说什麽都不愿干这等掉身份的活计,但当听闻是夙渊需要後,马上变了脸色,不光愿意干,且干得十分卖力不要报酬,一行人天黑後不久便抵达了地方。
白映非与城门守卫提前打过了招呼,一路畅通无阻,车直至城主府前停下。
贵客到访,府邸的主人却并没有出门迎接,倾陌一个箭步窜下了车,飞速闯进大门,不客气嚷道:“白映非!赶紧给老子滚出来行礼!”
夙渊还没下车就听见了这声独特的招呼,脚下一滑差点摔了,昙朝及时扶了他一把。
“多谢。”
“无妨。”昙朝颔首,转身去安置妖兽,那道背影挺拔,却分毫没有活物的生息。
夙渊对昙朝的了解不多,但方才接触,根本没有探到脉搏的迹象。
倾陌喊累了,半天也没人回应,正纳闷着,斜眸的一瞬间背後袭来了一道锐利锋芒。
他侧身躲开,反手甩出琴弦制住了剑刃,腕间微微发力便将那长剑夺了过来,嚣张不屑道:“还差些火候。”
白映非也不恼,甩甩袖子有些遗憾,“唉,还以为这次能碰到你呢!”
倾陌把剑还给他,“比上次有进步。”
昙朝安置完妖兽後走过来,白映非这才注意到一旁还站着人。
“呦!昙朝也来了!还有这位……是?”
“妖君夙渊。”倾陌揽着夙渊肩膀拍了拍,“真当老子纯玩来了?有任务在身。”
夜间灯火昏暗,这张脸本就美得不可方物,尤其一双异瞳,在幽幽夜色的映衬下,无限引人遐想。
白映非见过最好看的人便是倾陌,看久了也无动于衷,但第一次被这双异瞳注视着,却是呼吸一滞。
夙渊弯起唇角,笑容下的眸子少了几分神秘,多了些柔和,“你叫白映非,那白一宁是你什麽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