奉天派弟子如此明目张胆地诬陷江暮生,怕是与当初他深陷杨鸿仞圈套一般,对方只要一个能担责的工具,全然不顾真相。加上如今江暮生真与尊月楼扯上关系,若放任江暮生回去,他还有回来的一天吗?
林月初依旧拽着江暮生不放,正因为他从江暮生眼里看到那熟悉的坚定,那点闪烁也曾在玄幽阁的黑暗里点亮过他,所以他才痛苦:
“就算,就算你要走,我也要同你一起。”
江暮生甚至没有思考,他摇了摇头,将另一只手抚在林月初冰凉的手背上。这不是欣慰,不是肯定,而是安慰,是拒绝。
“我终归是奉天派弟子,况且如今两派身陷囹圄,我必须要给两派,给你,给自己一个交代。”
“不行,我必须……”
“够了!”这回是方青和开口,“此事的确与尊月楼无关,你们奉天派内部的事情麻烦移步去处理,但林月初是我方青和的弟子,要带走他,还得经过我的同意。”
对此,叶鹿灵一言不发,可身後几十张嘴却急不可耐:
“林月初就是杀人犯,你们尊月楼自然也是,所以才会包庇罪犯!”
“这位小兄弟,说话也要讲证据,单凭一张嘴可不能往尊月楼身上泼脏水。”
从始至终,方青和一直是一副心平气和的模样,可当此话一脱口,衆人立刻发现方青和骤变的神色,如同朗朗晴空下忽如其来的瓢泼大雨。
此番前行,叶鹿灵便清楚尊月楼必定不会轻易弯腰,不过好在江暮生已经动了与他们离开的决心。
这就够了。
果不其然,江暮生最终还是同奉天派一起离开,终止了这场闹剧。
而林月初自然是明白仅凭三言两语是挽留不住江暮生的,同时方青和也下了死令绝不允许他随江暮生一同离开。那时,他是抓心挠肝。
前路依旧布满荆棘坎坷,他难道真的要眼睁睁看着江暮生遍体鳞伤吗?林月初跪伏在方青和面前,不是为了请求方青和,而是为了与对方离别。
方青和居高临下地看着眼前这个由他亲手抚养成人的徒弟,心里百感交集。
自古最是情网难逃啊。
“去挑支精锐。”
林月初猛然擡起头,一脸不可置信地望着方青和。
“你一直和那人待在一起,难怪会变得这麽蠢笨,”方青和似笑非笑,“若是你和他齐齐落入敌手,何人能救得了你们?”
“我明白了,我明白了,徒儿这就去。”林月初火急火燎地起身,刚一擡头又意识到了什麽,扑通一下又双膝着地。
林月初又一次郑重地向方青和道谢。
方青和看着这小小的火星子重新燃起熊熊烈火,心绪早就到了九霄云外。
若是当年林静歌执意离去之时,他也能拦下对方,会不会,後来的这一切都能如他所愿。
是夜,窗外淅淅沥沥飘着如丝如线的细雨,窗内一盏明灯,为小屋添上一片昏黄。
雨擡手将窗户合闭,风停下手中的笔,擡眸瞧着这个依旧如冰如石般的人。
“下雨了,冷,不要着凉了。”
风收回视线,继续手里的动作,“你应该做的,是帮我披衣。”
雨的确不聪明,但胜在听话。片刻,风便感肩背一沉。
“听说,奉天派上尊月楼讨伐去了?”
“是。”雨答。
“又是玄幽阁干得好事,”风勾唇一笑,“不过,这倒是给我们指了一条路。”
“最近多多关注尊月楼,明白吗?”
“清楚。”
“好了,我没什麽要吩咐了。”风将手中的笔随便搁在笔架上,一双漂亮的眼上下打量着雨。
既然无事吩咐,雨便转身想走,风却在身後将其叫住。
“等等,这个给你。”
雨转身,只见风手里捏着一张薄薄的纸——那是风方才忙碌之物,但雨并不清楚里头究竟是何种内容。
纸上,落着两只潦草的丶漆黑飞蛾。
雨从风手里接过白纸,两只飞蛾顺利落在他的手里。
“怎麽样,画工可有进步?”
风像是随意一问,毕竟只是两只通体漆黑的飞蛾,谈何画工。
“嗯。”雨低低地应了声,随後便将那纸轻轻一叠,藏进衣襟。
行至门外,落雨声渐浓,但落在身上依旧是不痛不痒。往常,雨从未将这天公垂泪当回事,可今日,站在檐下的他倒是踌躇起来。
未过多思量,雨又重新折回。
风呆呆地望着门外出神,看见雨重新出现在视线中,他微微一愣。
“我,可以要一把扇吗?”雨难得迟疑,“两只蝴蝶,不能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