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朝徐内侍擡了擡下颌,给衆宫人发了厚赏。
衆人磕头散去後,唤水见殿下今日如此高兴,便也想趁着这股东风,出宫去。
她走到太子跟前跪下,“殿下,奴婢亦想求个恩典。”
“奴婢原本并非宫中人,如今太子妃已痊愈,万请殿下开恩允准奴婢出宫。”
出宫,这个字样,戳中了太子的痛脚。
他眉眼的笑意渐渐褪去,看云棠亦是擡眸看着这奴婢,心中不喜。
他仔细分辨着她眸中的意味,修长指节逐渐收紧,莫非到了今日,她还是想要出宫?
“太子妃身体尚待调理,此事休要再提。”太子冷言道。
犹如一道惊雷劈在唤水身上,进宫这些日子,她日日提心吊胆,无非就是靠着这麽一个念想撑下来。
出不去了?
馀生都要在这里了?
唤水面色如土,差点站都站不起来。
云棠瞧着她的神色,心中有了主意。
这东宫铜墙铁壁,一步一止都有人看着,她不愿意此生埋葬在这里,但凭着过往经验以及对太子的了解,
光靠她一个人是逃不出去的。
她尚在细细思虑着,如何将人收入彀中,便有一道桃红色的袅娜身影走入视线。
杨婉娇颜俏丽,头上簪着百鸟朝凤的金步摇,行走间摇曳生姿,十分赏心悦目。
她翩翩然上前跪着请安,磕头,擡头时眼圈泛红,言语间提及昨晚自己在除夕夜宴上的失态,使得太子蒙羞,心中惭愧丶难过地紧。
诉衷情时,一双含情眸带着盈盈水光,深情地望向殿下。
太子转头看向云棠,朝她使了个眼色,眼中之意不言而喻。
你自己招进来的人,自己料理。
云棠心不在此,一时未能领悟太子的意思。
睁着一双圆溜溜的杏眼,看看太子,又看看杨婉。
要她安慰这梨花带雨的美人?
可又不是她弄哭的,她哄也哄不好啊。
但见太子垂眸喝茶,事不关己的模样,只好起身,双手将人扶了起来。
“杨姑娘别伤心,略微失态也无妨,毕竟不会有人敢当面笑话殿下。”
太子听见这话,好笑地瞥了她一眼。
杨婉瞧着殿下的眸光,又看到太子妃扶着她的手腕上,衣袖在动作间略略往上,露出了一点齿痕和泛青指痕。
心中对太子妃的恨意霎时如野草疯长。
昨晚她向皇後哭诉,娘娘对她颇为怜惜,赏了她这金步摇,她想着殿下饮了不少酒,不想放过这般良机,从太初殿出来後,便径直去了平章台,但宫人却说,殿下不曾回平章台,宿在东宫伏波堂了。
原本以为两人已经闹崩了,谁知不过一个晚上,两人又和好如初。
杨婉垂着眼,不敢让人看到她眼中的恨色,推开太子妃的手,匆匆告退。
皇後娘娘对太子妃早有不喜,必得到她跟前再说道说道,此等妖妃惑君,实不能留!
云棠心思不在她身上,并未察觉异样,太子在一旁却看得清楚。
心中滑过一阵无奈,杨氏的拳头算是打到棉花上了。
他恨铁不成钢地掐了掐她的面颊,指点她,“人家是来跟你抢丈夫,就你还真心实意地安慰别人。”
云棠拨下他的手,摸了摸泛红的细皮,既不认可这话,也懒得搭理他。
但嘴上很奉承,“殿下说得对。”
“走罢,去太初殿。”
太子起身,牵起云棠的手,两人一道跨出门槛,迎着冬日暖阳,踩着吱呀的白雪,一高一矮的身影走过垂花门,绕过大理石屏风,坐上软轿,往太初殿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