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片刻,宫人回来,“回殿下,太子妃在歇午觉,一应宫人都候在外头。”
瞧了时辰,已到申时,怎地还在午觉?
有问题。
本就心神不宁的人,愈发不安起来,端起莲子茶一饮而尽,“咚”地一声,茶盏被重重地敲在书案上,薄薄的瓷胎磕出一道碎纹。
李蹊再按捺不住心中这没来由的不安,起身要往寝殿走去。
恰巧,盛成回来禀告差事。
太子脚步略停,看向他的脸色似含着浓霜,看得盛成心头一跳,暗道不是回话的好时机。
但已经进来了,只能跪下回禀。
“回殿下,经暗卫秘密追查,近日出入陆侯府中的医士不多,其中前太医院院判雷知明,日日都会进府请脉。”
“属下又翻阅数月前陆侯府的密卷,侯夫人受杖伤时,便是请了雷知明医治。”
“他近日可曾进过太初殿。”太子皱眉道。
“回殿下,不曾。”
“他那尚在太医署的徒弟呢,曾经的旧友呢,可曾私下会面,那些人又有没有接触过太初殿的人?!”
太子言语中带着浓浓的火药味,一句句诘问如重石砸向盛成的脊背,直砸得人直不起腰来。
“殿下恕罪,属下即刻再探。”盛成额角冒出细汗,心中畏惧又不得不从怀中拿出那只百鸟朝凤金步摇,言道。
“殿下,杨婉拿出了皇後娘娘御赐的金钗,直言她是皇後娘娘的人,不可滥杀。”
太子瞥了那金钗一眼,一个字都懒得多言,擡脚就走。
盛成跪伏在地,只能看到身旁掠过的石青长袍与玄色皂靴。
徐内侍紧跟了上去,又给徒弟使了个眼色,将人扶起来。
盛成擦了擦满头的冷汗,来回深呼吸後,拱手朝小内侍致谢,而後走出书房,朝人一招手。
一暗卫走上前来。
盛成将金钗扔给他,“去罢。”
暗卫见左右无人,悄声问:“首领,真要杀?”
“她暗中给皇後娘娘传递东宫消息,太子爷岂能容得下有异心之人。”
“但皇後娘娘是殿下的生身母亲,这也要防着?”
盛成瞧着他天真模样,天家王权富贵面前,血缘丶父母丶兄弟又算得了什麽。
大力拍了下他的後脑勺,好似要将他方才受到的惊吓拍出去。
“闭紧你的嘴巴,不该问的别问!”
太子出了书房後,冒着风雪往寝殿快步行去。
轻轻推开两扇雕花檀木门,他悄声往寝榻方向走,帷帐未落,榻上也无人。
李蹊俊眉蹙起,面色愈发难看,脚尖一转,看到了珠帘後,双手交叠伏在窗台上睡觉的人。
窗台边的香炉里,丝缕白烟袅袅而上,窗檐上的冰雪化了,水声滴滴答答,窗外的红梅傲立雪中,不时飞过几只青雀,清啼几声後站立枝头,晃落一片雪雾。
李蹊那颗躁动不安的心,就这样慢慢安定下来。
他轻手轻脚地走到云棠身边,以手背探了探她的面颊。
迎着冷风睡,竟还是温热的。
他坐在旁边,单手支颐看了一会儿,又伸手拢在她眼睛上,替她遮挡天光。
云棠并未睡熟,听见动静知道是殿下来了,朦朦胧胧的神经一下子吓醒了。
这个人手上沾着无数人的鲜血,往後有一日,他不想忍了,或者对她厌了,她也会是一样的下场。
想到这里,心脏好似被一双魔爪攥着一般,难以呼吸。
她强逼着自己装睡,但心中的畏惧却忍不住。
长长的眼睫卷翘着,眼皮抖动间,末梢几不可察地扫过李蹊掌心,犹如一缕柔软羽毛丶一支新抽的柳丝滑过,撩拨着他日益沦陷的心。
李蹊将手放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