石宽“嗯”了一声,因为他也没有特意采用能让话题继续下去的语气,所以在短暂的沉默後,话题再一次中断了。
到了睡觉的时间,馀知洱忐忑不安地等待着石宽随时提出离开,但出乎意料的是,石宽主动询问了“今晚要睡在哪里”这种让馀知洱高兴到犯起傻来的话。
以至于到第二天早上醒来时,馀知洱难得的没有産生平时因低血压那种令人浑身不适的昏沉感。盯着天花板发了几秒呆,意识到石宽还在公寓里的馀知洱兴奋地睁大了眼睛。
坦白来讲,馀知洱想一直把石宽留在自己公寓里——终于理解了“金屋藏娇”这件事:出门前能看到心爱的人,回来之後又能立刻看到他的脸说话,这是一种多麽笃定的幸福感啊。
正在陶醉于这种氛围的馀知洱闻到了一股食物的香气。
“嗯?”
疑惑着,下床穿好鞋,馀知洱推开卧室的门,看到了正将买来的早餐分门别类摆在餐桌上的石宽,动作带着一贯的克制与沉稳。
“……你几点出去的?”倚在门框上注视着他的侧影,馀知洱愣了几秒钟才开口。
石宽没有立刻回答,确认最後一只杯子的位置摆得端正後才擡头:“六点多。”
“这麽早?”——幸好他今天破天荒地醒过来了,不然石宽买回来了早饭,而他却赖在床上怎麽叫也叫不起来……真是想想就让人汗流浃背。
石宽拉开椅子,转头看向馀知洱。
没有理解石宽意图的馀知洱歪过头,听到石宽略带无奈的声音:“所以快点过来吃饭吧,要凉了。”
“哦,”,馀知洱走到餐桌旁坐下,打开了一盒甜口的紫米粥,慢慢喝起来。
不露骨地观察着馀知洱的动作,石宽开口:“没问你喜欢中式还是西式的早餐,随便准备了一下。”
说到早餐,馀知洱沉吟了片刻,他平常早上都匆匆忙忙的,有不少次就是面包片抹果酱应付了事,这种潦草的早餐当然与中餐无关,但说是西餐的话也真是侮辱了西餐。
所以他只好用“没什麽特别的偏好,今天的就很好”搪塞了过去。
吃起东西来之後两人就不太说话了,阳光从纱帘缝隙里漏进来,装饰简洁淡雅的餐厅中飘荡着让人身心都感受到熨贴的香气。
之前馀知洱设想所谓理想的家时,总是会想到深夜卧室里闪着蓝色幽光的风铃,或者是中午时分,光线正好,印花桌布上一罐青苹果口味的果酱。
现在想来,清晨时阳光照耀下一顿振奋身体的早餐也应该加入其中。
垂下眼睫,嘴角抿着一点若有若无的笑意,馀知洱忽然有了一个很任性的想法:今天不要去上班了。
心里冒出这个念头时甚至连自己都有些惊讶:他从来不是个轻易怠工的人,但是看到正坐在自己对面丶好像真的成为了自己恋人的石宽自然随和地吃着早饭,他心底涌出一种莫名的满足与任性:不想上班了,想再和他多待一会儿。
请一天假吧,他想,随便找个什麽理由,反正竞选刚刚结束,手头也没有紧急的行程,只要一点点的放纵,他就能拥有三天的假期——三天的时间他能和石宽去做很多好玩的事情。
……不过也得问问石宽的安排,正当馀知洱紧锣密鼓地做着思想准备时,石宽的手机忽然震了一下。
石宽低下头,沉默地看完那条消息,然後看向馀知洱:“我吃完饭有点事要办。”
那就完蛋了,不需要再纠结了。
馀知洱指间的勺子轻轻一晃,掩住情绪点头:“什麽时候?一会儿我们一起出去?”
按照常理,石宽是客人——虽然馀知洱不把他当作客人,但石宽毕竟从事实上是客人,应该在馀知洱离开公寓之前走或者一起走,这样才好,但石宽犹豫了一下:“不然你先去上班吧,我晚一点才——”
馀知洱立刻理解道:“没问题。”
周五向来是员工们亢奋非常的一天——这种亢奋有时候会促使工作效率的进一步提高,但大部分时候只是让期待着双休日的年轻人们躁动不安罢了。
馀知洱张弛有度,没给下属们安排多少任务,除了一场讨论新研药物可行性的讨论会外,基本只是在运作之前上线的项目。
唯一需要馀知洱额外关照一下的是石未竞,他搞砸的烂摊子还没收拾干净,昨天庆功宴结束後也是特意回了公司加班,不过看样子今天搞定应该是没有问题的。
临近下班,就不可避免地要考虑和盛民莱见面的事情了。
昨天会提出这个约定,是因为那时候的盛民莱太不对劲了,坦白来讲,馀知洱害怕盛民莱做出傻事所以用了一个约定牵住了盛民莱的心。心理学上大概是有类似“希望锚定”说法的,大部分人在获得了一个可以期待的丶足够具体的目标时,就会短暂地中断他的毁灭性冲动。
不过现在看来这件事不是那麽有必要了。
今天远远见过了盛民莱一面,後者脸色还是不好看,但看起来已经没有要死要活的感觉了。所以现在的盛民莱需要的不是这样一个不知所谓的约定,而是更具体的心理上的开导。
而馀知洱既不是身体上的医生,也不是心理上的医生,最关键的是,他没有自信面对盛民莱这位从前一直和他对着干的死对头做一个合格的知心朋友——来找自己说话,可说是有害无益。
馀知洱想取消掉这个约定,但是下午闲暇时去茶水间的功夫,他遇到了盛民莱。对方看起来相当在意下班後的见面,不但跟他定下了时间地点,还再三地感谢道:“真的很感谢你抽时间陪我。”
错过了拒绝了时机,这样的话就见一面好了。
今天他依然是下班後立刻离开了公司,按照约定前往了那家不太好找的咖啡馆。
咖啡馆距离公司有一段距离,走进去後发现是个装修风格极简:木制桌椅搭配着偏冷调的水泥墙面,却价格很高——不是“贵得理所当然”的商务价位,而是那种“自诩为艺术品”的精品标价。感觉上除非对咖啡有特别的要求,否则公司同事绝不会来这家店。
他找到盛民莱时,对方已经坐在靠窗的位置,桌上只放着一杯未动的冰美式。
馀知洱刚一落座,对方便率先开口:“非常感谢你能过来……”